埃里克·多尔夫的日记 一九三八年十一月柏林 现在报纸上称做的“玻璃之夜”——砸碎窗玻璃的那一夜——已经过去两天了。 我现在既然升为上尉,受到海德里希的重用,我就把收集这一历史性的夜里发 生的事件的资料,作为自己的一项任务。 ①约翰孙(S.Johnson ,1709—1784):英国著各文人他编纂的英语词典(1755 年初版)是英国的第一部词典www.bookhome.net书香门第 这位首长正在轻松一下,呷着科涅克白兰地酒,听着《齐格菲》①。 “维格纳②是一个奇才,”他说。“一个魔术师。多尔夫,这就是纯粹的雅利 安种族才能创造的东西。” 我听了片刻,十分不愿意打扰他的雅兴。 “什么样的和弦啊,”他说道。“美到极点的和弦哪!” “关于行动的报告,阁下。关于‘玻璃之夜’。” 华格纳的回肠荡气的音乐——我相信正演奏到莱茵河之航程——仿佛在给我的 十分严肃的报告做伴奏。已经发生了三十六起死亡案子。往往由于犹太人抗拒而引 越外国报刊别想为此而掀起一场轩然大波。七十座犹太会堂被烧毁了,犹太人的铺 子和商号被捣毁的达八百家以上。只有在逮捕方面,我们的人似乎做得过火了些。 押进监狱的犹太人竟达三万以上。 海德里希的眼光抬了起来。“三万?我的上帝,那些蠢货。他们要在一夜之间 就把布痕瓦尔德③塞满了。”他把电唱机关上了。“没有关系。咱们迟早总是要把 它塞满的。咱们今后还需要更多的布痕瓦尔德呢。咱们的敌人——所有的敌人—— 犹太人啊,共产党啊,社会党啊,共济会啊,斯拉夫人啊——他们胆敢违抗一下, 就把他们统统送进去!” ①齐格菲(Siegfired ):德国民族史诗《尼伯龙之歌》中的英雄人物。德国 作曲家华格纳(Wogner,1813—1883)根据这一史诗写了三部连贯的歌剧,其第二 部即为《齐格菲》。 ②当时德国在法西斯统治下,文学艺术受到恣意摧残,唯独华格纳受到希特勒 等法西斯头子的崇拜。 ③布痕瓦尔德(Buchenwald):德国村子名,在魏玛附近,一九三七年德国法 西斯政府在此设立集中营。死于其中的囚犯(主要是犹太人)达十万人。书香门第 网络图书馆 “也许会引起抗议,将军。经济抵制啊。报复性行为啊。” 海德里希笑了起来。真是一个具有控制力的人!有这样一个传说。有一天夜里, 他酒疯发作,拔出他的“鲁格”,照准他镜中的人影开了一枪。(可是我偏不相信 有这回事。) “报复?”他问道。“就因为这么几个犹太人挨了打?多尔夫,犹太人总是象 在狩猎期的野兽一样。①” “我想是这样吧。说到惩罚他们,咱们好象几乎有道德上的先例呢。在两千年 以后……” “道德上的先例!”海德里希又笑了起来。“这话说得多妙啊。” “抱歉,要是我说了什么蠢话。” 一点也不,上尉。当然是一个道德上的先例。而且还是宗教上的先例呢。还是 种族上的先例呢。首先是实用的价值。 否则怎么把咱们的人民团结起来呢?“ 他又放上了一张唱片。我把“玻璃之夜”的报告放在他的书桌上,正要离开, 听得他问道: “对于犹太人还不偏不倚吗,多尔夫?” “不了。我已经十分懂得他们对于我们的重要性,”我说道。 “还有他们那副明摆出的威胁的姿态。你知道元首的信念。犹太人是劣等民族。 不是咱们的上帝创造的。元首的意志——句句分明——是发动雅利安人反对犹太人, 直到把犹太人消灭为止。” ①意即随时随地可以捕杀犹太人。为了保护野生的动物的繁殖,许多国家规定 只能在狩猎期捕杀猎物。 我听着,点着头。 “假使有一天——这话是元首亲自跟我说的——几百万德国人为了实现自己的 命运而必须在另一次战争中死去,那么他决不会心慈手软,而不去消灭几百万犹太 人和其他的害人虫。” 这真是一种奇异的感觉——一边听着他那平静的声音,一边又听到了高大的屋 子里响起了华格纳那仙乐般的乐曲。 他让人听来,那是合乎逻辑的、是不可避免的,是去完成一种义不容辞的历史 性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