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W 博士振振有辞地说:“我是说可以先以我为主申请,如果不行就走你这条移 民的路子。” “先声明一点,我是认真的,不是为了出国找你的,如果我们为了出国结了婚, 你先出去了,而我出不去,我怎么办?”我有些担心。 “有这种可能。”他一点也不隐瞒,又怕不够正人君子,就补充说:“不过我 可以保证把你办出去。”“如果不是因为爱而结婚,我出去了又干什么,再离婚?” 我心有余悸地问,“或者就是我们一起出去了,一登陆你再跑了,我找谁离婚去?” “哈哈,那么你要跑了,我找不着你离婚怎么办?” W博士笑得挺放松。 听他说的也有道理,素昧平生,凭一张小广告坐到一起,谁知道彼此是人是鬼。 “或者就是不跑,你赖着我不走,或我赖着你不走又怎么办?” W博士忽然又 严肃起来。 “那你是打定主意一登陆就分手了?”我恶声恶气地问。 “那不一定,我是说我的目的地是美国南加州,而你呆在加拿大,这种距离感 会不会出问题?” W思路清晰。 “……” 我无法理解,我这是在征婚,才第一个回合,就为离婚和分居设置了那么多智 力测试,唇枪舌战,活像司马南和胡万林在斗法,这比跟客户谈判还恶劣,一点也 不浪漫。 我们客客气气地说再见,彼此发现住的很近,又是同乘一路车,博士很绅士地 提前一站和我一起下车,倒让我有点刮目相看。 几天后,博士杳无音信,我试着拨他留给我的电话号码,没人接,一周后,还 没人接。禁不住好奇,我问在我这里打工的他们学校的大学生,他看了看那个电话 号码,很肯定地说:“那是我们学校女生宿舍楼的电话。” 我断定我遇到了骗子。好险,我安慰自己。 第二天下了点小清雪,街上冷得人人脸上挂霜。我转了一次车,跑到城市东部 去委托一家报社登了我的征婚广告,内容与小广告大同小异。 这天,在这个沉浸在节日气氛里的浮躁的周六,我在电话机旁等待“筛选”我 的爱情。“你在加拿大有房子吗?” 第一个打进电话的是个学机械的,二十七岁,他用很好听的哈尔滨话问我:“ 你出去要带着孩子吗?” 我说:“是的,这是我无法改变的事实,走到哪里,我都要带她到哪里。” “也可以啊,只要能出去,怎么都行。”他信誓旦旦地说。 “你还没结婚,就要有个七岁大的孩子叫你爸爸,你可得想清楚。” “这……” 我反问他:“如果我不出国了,你接受吗?” 他很尴尬地说了声:“出去就行,不出去就不行。” 我说:“那就不行。”我欣赏他的直率与露骨,他在字面上找到了我最大的“ 卖点”,可惜我不卖。 刚扣下电话,第二个就打进来了:“喂,你在加拿大有房子吗?” 一接起电话,我以为听错了,我没打卖房子的广告呀,我说:“什么房子?” “就是去了加拿大住哪里,你是不是都安排好了?”电话里那个声音说他是学暖通 专业的,才二十五岁,看了我的广告想和我聊聊,而且想问我能给他什么物质上的 保证。 我明白了。我说我不想用他的文凭,他也没必要用我的钱,我的身家刚刚够登 陆,去了还要他通下水道挣钱养我。 最后,我说:“你算算这笔交易你合算不合算?” 他说:“当然不合算。”我一句话没说,扣上电话。带着女孩子的倒数第二“ 暖通”小伙子的想法让我捉摸了好一会,但很快就被一个电话打断。某女士的电话 很让我长见识,我终于知道了自己的位置。 她是替弟弟打来电话的,先问:“我弟弟是吉大毕业学自动化的,他是离婚的, 要不要?”我说:“我也没说离婚的不行。” “那你有孩子吗?” “有。” “男孩?女孩?” “女孩。” 她迟疑了一下:“我弟弟没孩子呀……” 又顿了一下,她问:“你多高?” “我不到1 米6.” 她又迟疑了一下:“可我弟弟1 米8 多呢……” 然后她絮絮叨叨地跟我讲条件不相当,根本不班配,最后就听她斩钉截铁地说 :“算了吧。” 活该她浪费四毛电话费。我像刚和小贩讨价还价过,菜没买成,却意外地拣了 一条真理:在婚姻市场上,带着男孩子的单身母亲倒数第一,我倒数第二。 在世俗的天平上,我撬不动她弟弟。 那几天,我接了那么多电话,可每人都有把相同的标尺,那就是:你是离婚带 孩子的,那些高学历的未婚男士,老姑娘小姑娘都在排着队等着嫁,你算老几? 唉!嫁条件不愿嫁,嫁爱情等不来,我真是沮丧得莫名其妙。女儿又病得昏天 黑地,天天泡急诊室、注射室,深更半夜我背着她爬上爬下,女儿吐了我一身,一 使劲,把我一只袖子都拉开了,我狼狈不堪,这时有个传呼却如影如魅地呼了我几 十次,真不长眼色,那个学计算机的王即墨(是即墨市的,权且这样叫他)穷追不 舍。我没好气地告诉他:“我女儿生病,没有时间跟你谈,我也没有条件出国了, 就是出去了,我也照顾不了。” 这位老弟却在电话里煞有见地地说:“不如让你的兄弟姊妹一起出国照顾孩子。” “那我找个丈夫干什么?我还得拉个建设兵团去插队落户。”我把他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