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万元买来的“爱情” 她用于“包装”爱情的物品竟达几十万元,创造了工薪阶层的全国之最;受审 时,她以为曾信誓旦旦:“今后你如出事,我为你去顶罪”的男友,会出来为她分 担责任,但连起码的到庭看望也没有做到。爱情为什么经不起“风暴”? 1996年末,笔者在江苏常州市郊区的看守所里,提审了本文的主角,了解了她 的故事--确切地说,也就是她陷入罪恶--的足迹。 少女最艳丽的季节--18岁,那是多么富有诗情画意的花季啊,更何况她婷婷 玉立,容貌出众。1991年,这位名叫杨姝慧的少女,从常州刘国钧职教中心毕业, 分配到常州某厂铸造分厂,担任成本核算员。工厂邻家,工作又惬意,姑娘还有什 么不满足呢?爱情也降临了,在工厂一次时装表演会上,她与一位长得很帅的小伙 子结识了,仅仅是几次接触,双方开始往来了。你有情,我有意,这对男女很快进 入了恋爱的季节。当月底,杨姝慧到上海探亲,男友就叫她代买两件圆领老头衫。 买回来后,姑娘当然不会收男友的钱。6 月28日,男友的生日到了,姑娘又想到了 要送一份小礼物,送什么呢?其实,心细的姑娘已从上海买了一件盒装的“乔士” 衬衫。礼轻情重,男友感动了,把姑娘紧紧地揽在了怀里。 男的爱潇洒,女的爱漂亮。沉浸热恋之中的杨姝慧,要把男友打扮的潇潇洒洒, 名牌西装和名牌皮鞋等物买来了,男友一穿上,满屋生辉了,毕竟佛要金装,人要 衣装,痴情的姑娘陶醉了。 支出的多,收进的少,姑娘毕竟才参加工作不久。有限的薪水能挡得住强烈的 购买力冲击吗?姑娘很快赤字了。人一旦被私欲蒙住双眼,理智就会很快失去。她 想到了自己保管的小金库。 小金库,是分厂的“私房钱”,大多是分厂工会、团委、人武部外协作的劳酬 和部分节余奖,平时做帐和保管,都是自己一人(已违反财会规定),现在自己缺 钱,不可以临时“借”过来用用吗? 姑娘白皙的纤手伸出了。第一次购买300 多元的皮鞋,就是动用了公款,事后, 又悄悄地把200 元钱还进去了。缺口打开,不可收场,虽然第一次没有还足,但以 后索性不还了,有限的工资还得起吗? 热恋之中的姑娘又跨错了第一步。1992年9 月份,杨姝慧要报考会计员职称, 每周必上的辅导课,都在常州市区,而她家又在邻厂的郊区,一来一去实在不方便, 她索性住进了市区的男友家,反正在这之前就有了偷吃禁果的行为,我已经是他的 人了,有什么难为情? “恋爱之中的男性,一旦与女友发生了性关系,他对她一切就显得毫不在乎了。” 杨在案发后的自述中这样写道。事实确实如此。自姑娘住进男女家,男友的假面具 拿去了,开始大念穷“经”;这个没有,那个没有。 “爱”--金钱。女友如果有经济实力,当然可以,但女友的家境他不知道? 女友13岁死了父亲,一直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虽然有固定的收入,但毕竟也是工 薪阶层,即使不吃不喝,每年能存多少钱? 杨妹慧没有钱,但心肠很软,她经不起男友眼泪的“感化”,把纤手伸进了她 保管的小金库。 男友从头到脚的生活日用品,杨姝慧买来了。按理说,只要有穿就可以了,但 “男友逐渐变化了,不是名牌,他不穿(杨案发后自述)。400 多元一双的皮鞋; 300 多元的花花公子T 恤衫;2000多元的夹克衫;皮带,也买300 多元一根的”金 利来“(当然,不会仅买一根;)就是皮夹子(钱包),也要买200 元的,真可谓 是真金装钱。 穿的是这样,用的又是如何呢?“小杨,我的零用钱没有了。”他拿出了皮夹 子。小杨看看他的钱包确实空了,怜惜又产生了;男子汉不应该身上无钱。这样, 她又掏出了几百元,递给男友。无数次这般,杨姝慧开始警惕了。一次,男友说在 某公司去玩时,放在外里套刚发的工资、奖金七八百元,被小偷偷走了。 杨姝慧很奇怪:“当时在场有哪些人?”他报出了她熟悉的一个人姓名。几天 后,小杨碰见那人,无意地问起此事。对方哈哈大笑:“钱什么被偷了,那天他‘ 三打一’(指打牌)输掉的。”杨姝慧生气了,生过气后她黯然泪下。 男友赔罪了:“我怕你责怪,才这样说的。几个朋友叫我打牌玩玩,我又推不 掉,未料输了,我对不起你。”面对男友的沮丧脸,她又原谅了:小伙子闲下来总 要玩的,就像姑娘爱逛街一样。 如此分析,她的气烟消云散,几百元的钱又放进男友的腰包。 男友把她当成财神菩萨了。男友想买一对小音箱,说与录像机连接唱卡拉OK音 质好,她买来了:“咱们年轻,没有照相机怎样留住青春?”男友刚开口,她在第 二天就为他买来了1700多元的高档照相机:“上班的途中多寂寞,有一只随听机就 好多了。”她又满足了男友的要求,并且买了二只,另一只送给男友的母亲;“CD 小唱机多好,咱们结婚反正要买,晚买不如早买。”她言听计从,用1580元买回了 :“现在是信息的年代,家里没有电话多不方便,还是装一台吧。不要你独出,我 家也出一部分。”姑娘想想,又摸出了1700元。 买、买、买,只要男友开口,杨姝慧基本上都答应了。人心不足蛇吞象。男友 似乎把杨看成了摇钱树。1995年,她和男友在上海精品屋,男友看中了一只手掌式 游戏机,价格360 元,但使用的游戏卡每张平均要六七十元,杨考虑太贵了,劝他 不要买。贵?不就是几百元,男友满脸不悦。不要伤了男友的感情,小杨转身付了 钱。 钱,成了连接他俩爱情的唯一纽带,成了支撑爱情大厦的基石。 1995年初,男友提出要辆摩托车,原因很简单,他的朋友几乎都有摩托车,而 他没有,实在“掉价”。“你以为我开银行?我的收入和家庭经济情况你不知?一 个工薪阶层哪有这么多钱?恋爱期间,我在你身上花掉多少钱,你为什么从来不问 问这些钱的来源?”杨姝慧终于囊中羞涩,她为爱情所做的牺牲男友并不理解,她 好不伤心,眼泪叭、叭地直往下掉。 “你不是掌握了小金库,手上有的就是钱,暂借出来用用,难道不可以?”男 友大大咧咧。 “你知道我现在用了多少公款?”杨见男友不理解自己,更加感到委屈。 “你出事,我今后为你去顶罪。”男友挺胸而出。 “顶罪?到那时你有这样的气概吗?现在对我这样,今后我出事你肯定溜之大 吉!”杨姝慧扑倒在床上嚎陶大哭。 眼泪,并没有取得男友的同情:“不买就不买,有什么希奇,看来咱俩的性格 不合,感情也越来越淡泊,不如现在分手吧。”男友拂袖而去。 杨姝慧见男友这样无情,更是雪上加霜,委屈的泪水像潮水般地涌出。四年恋 爱,我为你作出多少牺牲。别的不说,你母亲每年的补品,你父亲吸的香烟,甚至 你家平常的水果和蔬菜,哪个不是我买?除了钱,我又付出了什么呢?1994年下半 年怀孕,为了照顾你的面子,自己悄悄地到市医院去作人工流产,男方的姓名,都 是用的假名,心灵的创伤和肉体上的痛苦,能用金钱来衡量吗? 想到这些,杨姝慧心如刀绞。与他分手吧,摆脱这爱钱不爱人的男友吧。若真 的分手,她又徘徊了,自己毕竟与他恋爱了四年,虽说他对自己没有爱,但自己对 他却有些情,况且自己是个很重感情,并很专一的姑娘,感情来之不易,但要重新 建立,不是一朝一夕,再说他现在不懂事,今后说不定能变得疼爱自己呢? 善良的姑娘又与男友妥协了,她从小金库里拿出1.4 万元,给他买了摩托车。 头两个月,男友每月给她500 元钱,作为还车钱,但以后,她不去主动问他, 他就不作声,有时他以公司经济不景气,没有发工资、发奖金等理由来搪塞她。奖 金不发倒有可能,不发工资不可能,姑娘不信,但她顾全男友的“台型”,没有去 公司问,其实很方便,一个电话就可以水落石出。 男友并不像杨姝慧想象中那样朝“懂事”方面发展,他继续向她要这要那。求 你时,满脸笑容,完事后,冷若冰霜。他把我当什么人? 杨姝慧由愤慨变为失望。她对他真心真意,冒着杀头坐牢的危险,动用了公款, 满足了他的各种要求,而他呢,只有索取,没有一点奉献,真的是无情无意的伪君 子。 沮丧之中的杨姝慧由失望变成了绝望。我为什么用公款给他全副“武装”?与 其继续给他“包装”,不知自己自我“武装”。杨姝慧开始发泄了,每次上街逛, 她总是在身上放着上万元钱,正如她在归案后所说的那样:“我有一种失落感,只 有大把大把花钱时,才感到心里平衡。”几百元的皮鞋,只要她看中,眼睛眨也不 眨就付钱了,并且不是一双,一买就是多双;回去后,看看又不喜欢了,打入“冷 宫”,不穿了。案发后收缴时,各种皮鞋竟有150 双。 羊毛外套,她觉得“顺眼”,不问价格就会付钱,收缴时,竟有40件;各种呢 上装有33件;各种皮包47只,裙、裤和时装,竟达500 多件,令人咋舌。 最贵的还是各种进口的化妆品,她在一年时间里就买了220 件,其它就不用说 了,耳环、王佩、象牙手镯、嵌宝戒、项链,应有尽有,光是金戒指,就有23只。 1996年6 月27日,分厂书记找杨姝慧谈话了,说工厂管理体制将作调整,她已 归总厂管理了,不再适合管分厂的小金库了。 杨姝慧犹如五雷轰顶,她这才感到面临灭顶之灾。平时分厂虽然有对小金库每 季检查对帐的规定,但流于形式,只看帐本,不看实物(现金、存折)。客观上为 杨姝慧开了“绿灯”,有次杨偶然发现其中一张20万元的存单找不到了,她说到银 行去挂失,补办了二张10万元的存折,以后又找到了,她索性把20万元全部提了出 来供自己使用,而用二张失去任何意义的挂失存折,去搪塞领导应付对帐。家里的 柜里、箱里、甚至床褥下,都放了钱,要钱用,就随时自由自在地拿。 自己的丑行即将败露。杨妹慧想到了死。死,十分容易,但他人知道我为啥原 因走上犯罪道路的呢?我要把我与男友几年来的交往经过,全部与知心朋友陈述。 她决意到沈阳一个朋友处。本来当天可以动身,但她考虑明天6 月28日是男友的生 日,她还是等做了男友的生日再动身。 多么不可思议啊,杨妹慧的男友尽管对她或冷或热,但她还是对他一片真情。 翌日上午,杨姝慧的男友像往常那样用摩托车把女友送到“亚细亚”影城前。 就要与男友分别了,她泪水盈眶,但男友急着要去上班,没有察觉她不正常的脸部 表情,就像昨晚那样,她试探地问男友:“乘飞机人吃力吗?”男友却没有在意。 “五斗橱里有一只包月家后你打开看看。”杨姝慧再次发出信号,遗憾的是,信号 仍没有被男友接收。 泪水滚下了,杨姝慧无限伤感地拦下“的士”朝火车站方向驰去。 当面没有机会给男友道别,在遗书中,她这样写道:“我走了,自己不知道要 到什么地方去,大概我的归宿是天国吧。我留给你2.6 万元钱,其中的2.3 万元请 你花在我母亲身上,我母可怜,千万要照顾她啊!” 杨姝慧走了,她乘火车到上海,从上海乘飞机到沈阳,当天就来到一个知心朋 友处。全盘托出案情,朋友规劝她还是回常自首。她打了一个电话到工厂。几天后, 在分厂领导的陪同下,她到郊区检察院自首。 杨姝慧归案了,她的男友态度如何呢?在检察院,这位风流潇洒的青年,无可 奈何地接受办案人员的发问:“杨妹慧侵占公款花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不知道。” 他喃喃地说。“她为你花掉多少钱?”他缄口不言。 “她的家境如何,她的每月收入有多少?” 沉默,仍是沉默。 办案人员直驱而入了:“你手上戴的金戒指值多少钱?”“一二千元。”他不 得不回答了。“谁为你买的?”“她(指杨)!”“戴的‘眼睛’多少钱?谁买的?” 她花300 多元,为我买的。“”身上的长袖衫呢?“ “也是她买的。”“裤子呢?”“是她到上海七百为我定做的。”“脚上穿的 皮鞋呢?”“300 多元,也是她买的。” 从头到脚,无不是靠女友侵占的公款买的,办案人员蔑视的目光继续向对方扫 去:“她为你总共花掉多少钱?”“我也记不清了,但没有像她所说的有10多万, 不过平时穿用,基本上都是她买的;我身上没钱,她就给我用,我打牌输了,她给 我钱。” “你女友杨姝慧到这种地步,你有何感想?” 怎么没有感想,但他不肯说出来,记录人员在笔录上仍写上的“沉默。 “明知她侵占了公款,你为什么还要她买这买那,这是什么行为?”他额上沁 出滴滴汗珠了,他猜测或许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于是一反缄口,马上表态: “钞票我是愿意退的,但也要考虑到我的承受能力,我愿意退5 万元,以及她给我 买的高档消费品。” 他确实像女友所评价的那样:“此人很精明。”他在以后的一份2000多字的自 述中,只字不提自己怂恿女友侵占公款的言行,而把责任全部推给了女友:“她给 我购买的衣服较多,但金额我记不清了,她有时说是从朋友那里打折买的,有时说 有红包和回扣,次数也记不清了,她拿回扣最大一次5000元……” 回答多么巧妙,一切与他无关。真是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1996年11月13日,法院公开开庭审理此案。上午8 时40分,当被告人杨姝慧从 囚车下来,押进法庭时,首先映人眼帘的是自己孤苦伶什的母亲。男友,他没有露 脸。步入被告人席时,杨姝慧后悔了,后悔自己看错了人,后悔自己为他坐了牢。 一切迟了。女友,仅仅是女朋友,他不要承担法律责任。原来的女友犯罪了, 拜拜!现在可以重新选择女友。他好轻松啊,而自己呢? 她低头垂目,不敢面对现实。 庭审结束,参加旁听的被告人杨姝慧的母亲和亲戚趁难得的见面机会,欲与杨 说上几句话。剥去皮的五香蛋和苹果递上来了,面对母亲,杨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尽泪水哗哗地流着,自责、内疚、惭愧,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哽咽的脸部,无声的 哭泣,包含着全部的情感,无声胜有声啊!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面对母爱,杨姝慧怎不痛心。母亲为了减轻女儿的罪责,把毕身积蓄全部拿出, 并四处借款,千方百计筹集到21万多元,正如辩护人在辩护词所说的那样,被告人 的母亲为女儿已经倾家荡产、负债累累。而从杨姝慧身上得到充分享受的她的男友, 此时“回避”了,强烈的反差,杨怎不断肠欲裂? 这就是亲情与“爱情”在重要关头的“亮相”。 母爱,洁白无暇;男友的“爱情”,卑如粪土。 1996年11月22日上午,法院再次把被告人杨妹慧从看守所提出押人法庭。法院 认为;被告人杨姝慧利用其兼管本单位现金的职务之便,侵占集体公款,数额巨大, 其行为已构成侵占罪。鉴于被告人能投案自首,属偏执性人格障碍(精神病司法鉴 定),案发后其亲属积极为其退赃(笔者注:案发后,从杨处追缴49300 元;收缴 物品价值31万多元),予以从轻处罚。被告人的辩解和辩护人关于其男友有不可推 卸的法律责任的辩护意见,因缺乏证据,本院不予采纳。其它辩护意见予以采纳。 依法判决她有期徒刑7 年,剥夺政治权利一年。 判决结束,杨姝慧觉悟地朝庄严的国徽鞠躬谢罪。刑期虽然不遥远,但她的青 春毕竟要在与外界隔绝的牢房里度过,她又沮丧了,面对亲人,她说什么呢?一切 怪自己的无知和幼稚,用7 年的徒刑和母亲倾家荡产,负债累累的代价,换回了简 单的道理:金钱绝对买不到爱情,金钱有价,爱情无价。不是吗泊己花62万元终究 没有买到男友的爱情。 一出爱情悲剧,终于在公正的法律面前落下了帷幕,但剧中的男女角色及其结 局能给人们带来什么启示呢? 张纪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