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拘留所里的脱衣舞会 对自己的怀疑并不能让李易之下决心辞去了作,他瞻前顾后、扪心自问,还是 觉得除了干下去没有更好的出路。他于是决定不再想去留的问题,而是详详细细为 自己拟定了一份健身计划。他想通过这份计划来调整自己的生理、心理状态,以适 应狱警的工作。 警员健身房里热气腾腾,七八个警员正利用班前点名的时间锻炼身体,一个个 大汗淋漓,背心和短裤都湿透了。 李易之为自己拟了一个肌肉锻炼的计划,一三五练胸大肌、腹肌和腿肌,二四 六练两臂、 肩膀和背肌,星期日休息一天。这会儿他正在练推举,杠铃已加到245 磅,这重量超过他体重80磅。一个大块头警员站在杠铃后面为李易之做保护,还不 住地给李易之打气。 李易之躺在长凳上,深深吸了口气,双手握好杠铃,用力一推,杠铃离开了支 架。他双臂慢慢弯曲,将杠铃降到胸前。 “依——呀!” 李易之大喊一声,运足气力向上推举,双臂微微颤动。 “还差一点,一点点,加油!” 做保护的大块头张开双手,随时准备帮他一把。 “依——呀!” 李易之又吼了一声,终于将上臂伸直。大块头连忙帮他把杠铃推回到支架上。 李易之一丝不苟地严格按计划锻炼着,半年过去,果然成效不俗。本来健壮的 身体,又隆起一块块腱子肉,胸腹收得紧紧的,一用力就现出一道道横纹。杜迎说 他全身硬梆梆的,都练成四方块儿了,壮得牛似的,一点儿不像受过教育的人。李 易之听了只是笑笑,并不介意。他觉得,每天大运动量的体力消耗,也消散着郁积 在心头的压力。当他双拳一下接一下猛烈击打沙袋时,就想象着在打击着什么和自 己作对的人,内心的重压似乎被发泄出去,不再堵在心头了。 李易之找到了释放压力的有效途径,许多同行也是通过这条途径来解决问题。 不断把压力释放出去可使他们避免更坏的结果,像那个把枪含在嘴里把自己脑袋崩 开了花的中士,等到郁闷到思想崩溃再来个自我了断就太惨了。 但也有人寻找发泄途径时走了板儿,招来更大的麻烦。 事情发生在设在市中心的拘留所,那地方是临时关押现行犯的。 华灯初上,周末的乔治城格外热闹。乔治城是华盛顿最繁华的地方,各种酒吧、 夜总会、大商店聚集在这里,霓虹灯闪闪,音乐声阵阵。紧张了一周的美国人,收 拾好办公桌,趁着月色初上赶到这繁华的闹市,开始了星期五的狂欢之夜。 城市的另一个角落却又是一番景象,昏暗的路灯鬼火似的闪着冷光,街上只有 几个幽灵般的影子晃来晃去,那是路宿街头,无家可归的人。一座暗灰色的混凝土 建筑矗立在夜色之中,阴森、丑陋,像一个充满仇恨的野兽,窥视着城市灯红酒绿 的另一端。这就是坐落在黑人区的中心监狱拘留所。 4个中班警员当班,晚点名已过,监号统统上了锁,还有3个小时才下班,这段 时间是最无聊的了。 4个警员开始打扑克, 他们把办公桌放在办公室中央当做牌桌,百无聊赖地玩 起了桥牌。但没打两圈就烦了,一个中士把牌一摔,一伸腿,把两只脚都架在桌子 上。 “下次换班,我就申请到白班去。”中士边说边点上一支雪茄。 “中班有补助,一个月300来块呢!” “谁希罕那点儿钱!我不能每晚都在拘留所里过。今天周末,乔治城酒吧里肯 定热闹非凡,可咱们还得守着这些倒霉犯人,没劲透了!” “你说的是不是‘好小伙儿’酒吧?听说那儿的姑娘个个都让人动火,是不是?” 一个小个儿警员也放下扑克,一边问一边下流地嘻笑着, “什么‘好小伙儿’,我看去那儿的都是他妈的坏小子。看舞女跳舞时,脸都 快贴到娘们儿屁股上去了。不过那些娘们儿可真够劲儿,不像别处那些吊人胃口的 次货,故意扭扭捏捏半天才脱一件,她们一上来三下五除二脱得精光,还变换着姿 势让人看个够。哈哈哈……” 中士笑到一半,忽然眼珠一转,像是想起什么。他伸出食指,意思是请大家稍 候,接着便溜了出去。 谁都知道这个中士鬼点子多,有一套控制犯人的手段,皮鞋有犯人给他擦,总 是乌黑锃亮;吃饭也不用亲自去买,食堂打杂的犯人会给他送到办公室。干了十几 年,不知他用的什么招儿,竟然没有犯人找他麻烦。 不到10分钟,中士就回来了。一进门,就冲着几个同事“嘘”了一声,大家定 睛一看,中士身后跟着个女犯人。 “你把爱丽莎弄来干什么?”监号负责人不知中士搞什么鬼,疑惑地发问。 “你既然知道她的名字叫爱丽莎,当然也知道她从哪儿来,为什么来的呀!嘻 嘻。” 中士嘻皮笑脸地边说边抬起一只手在空中做了个跳舞的姿势,那意思是说,还 用问吗,找这路货色来还能干什么。 监号负责人哪能不知道,爱丽莎是红灯区跳脱衣舞的舞女,因为吸毒、卖淫而 被抓进了拘留所。 “再过两小时就下班了,别胡闹。传到头儿那儿,咱们都得被炒鱿鱼。你要真 憋得发慌,下班后直接去按摩院,找个韩国小妞泄泄火不就得了。” 监号负责人连摇头带摆手,不肯应允。 爱丽莎是个混血儿,但显然在她身上白人的血统占了一多半,她棕褐色的头发 蓝眼睛,肥大的囚服罩住了线条分明的身体,却罩不住漂亮迷人的脸蛋儿。 另外两个警员此时也明白了中士的用意,他是想让爱丽莎在这里免费表演脱衣 舞。对中士这匪夷所思的主意,他们虽略感吃惊,但如果真被允许,倒也乐得享受 一番。他们盯着监号负责人,目光灼灼流露出渴望。 中士见负责人犹豫,连忙凑过去小声说: “爱丽莎我来摆平,你不用担心。办公室离监号有段距离,咱们把大铁门一锁, 谁也不会知道今晚这里发生过什么。” 另外两个警员立刻附和着:“就一会儿,就一会儿,下不为例行吧!” 负责人双手一摊,摆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见他已经默许,中士连忙招呼那两个 警员,把两张办公桌对在一起,作为临时舞台。 爱丽莎一纵身跳上写字台,转了一个圈就把号衣脱下来,顺手扔在地上。 爱丽莎体态丰满,线条妖烧,一对圆圆的乳房像要从雪白的胸罩里爆出,随着 她的舞动而微微颤动着。她大腿修长,腰肢柔软,伴着录音机里飘出的乐曲,她的 全身都在有韵律地抖动着。从脸蛋儿到身材,爱丽莎比那些参加选美的小姐丝毫不 逊色。美国的红灯区虽说和其他国家一样,也是下九流的所在,可是没有天生丽质, 没有点艺术天才的女人,是当不了脱衣舞舞女的。光凭着一股骚劲儿,只配在马路 上做“鸡”。 “脱下来呀,宝贝,全脱下来,太漂亮了!”中士狂喊起来。 “你他妈小声点!别昏了头,你以为这儿是乔治城呀,要是把母老虎召来了, 看你怎么收拾!” 监号负责人狠狠瞪了中士一眼。他说的母老虎是警员们给拘留所带班的女少尉 起的绰号。女少尉人高马大,办事一板一眼,从不循情,也不讲任何面子。谁要犯 在她手里,她能训得人像个孩子似的痛哭流涕。无论是警员还是犯人都怕她,背地 里便送了她母老虎的绰号。 “脱,脱光呀!”另外两个警员压低声音,也跟着喊起来。 爱丽莎机械地扭动着身躯,脱下了最后一块遮羞布。她已经一丝不挂了,一切 都是那么熟悉,疯狂的叫喊,色迷迷的眼神,时时向她伸来的不安分的手……这是 什么地方,是红灯区吗?但这些“顾客”明明穿着警服,她的意识模糊了…… 两年前,爱丽莎考上了乔治城大学,只身一人从南部的得克萨斯州来到这东部 的大都市。那时她天真无邪,心中只有读书二字。但好景不长,一年后父母便开始 闹离婚。在美国,离婚要以夫妻分居一年为先决条件。爱丽莎的父母分居后,为爱 丽莎的抚养费,特别是学费问题打得不可开交。爱丽莎伤透了心,一气之下,决定 自食其力,不再要父母一分钱。 美国大学学费昂贵,特别是私立大学。乔治城大学就是一所私立大学,一年一 万美金都不够。一个女孩子靠自食其力完成学业,谈何容易。冷静下来的爱丽莎开 始找工作,可一个在校学生是很难找到正式的专业性工作的,在餐馆打工,收入全 由顾客心情好坏决定。运气好时,一天能挣百八十块美金,运气不好,只挣三四十 块是常有的事。工作时间长,消耗体力大,往往影响学生的学业。 一筹莫展的爱丽莎,有一天看到墙上贴出一则招聘舞女的广告,白纸黑字地写 着, 一小时500美元的酬金。她心头一亮,太诱人了,干一个小时能顶在餐馆干一 个月的收入!爱丽莎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木板,她撕下广告,按地址找到招聘舞 女的酒吧。 酒吧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白人男子。他挺着一个圆滚滚的啤酒肚儿,用挑剔的 眼光审视着前来应征的妙龄女郎。他一脸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心中十分骄傲—— 只有他才能决定,谁是那每小时能挣500美元的幸运儿。 良久,啤酒肚儿朝包括爱丽莎在内的三个姑娘指了指,示意她们跟他去办公室 的套间;又对另外几个挥了挥手,示意她们离开。那些姑娘懊丧地走出了酒吧。 “都把衣服脱光!” 这是啤酒肚儿今天对姑娘们说的第一句话。 “噢,我的上帝!”啤酒肚儿煞有介事地喊道,“你难道把足球缝进了乳房? 我看你是进错了门,你应当去隔壁的按摩院。” 他用挖苦的语气,奚落着第一个脱去上衣,乳房极其丰满的姑娘。那姑娘像被 蜇了一下,立刻重新套上上衣,眼中涌出泪水。 第二个姑娘是个细高个儿,大概减肥减过了头,穿着衣服还显得十分苗条,一 脱光瘦骨嶙峋的身子格外刺眼。啤酒股儿连连挥手,嘴里发出不屑的声音,那个姑 娘也走开了。 爱丽莎一动不动地呆站在一边,外衣虽然脱了,可还留着比基尼。 “我说脱光, 你不懂吗?你以为我这儿是肯尼迪艺术中心啊!我的顾客会花6 美元买一杯饮料来这儿看你跳《天鹅湖》吗?”啤酒肚儿尖刻地说着。爱丽莎的心 怦怦乱跳, 她万万没想到,一小时500美金原来要付这样的代价。她想离开,可是 一想到昂贵的学费就泄了气。她急需用钱,都开学两周了,再不交学费就得退学。 她狠狠心,也学着那两个姑娘,脱得一丝不挂。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爱丽莎强忍着 没让它们掉下来。 啤酒肚儿贪婪地看着爱丽莎,眼神迷乱起来。这老色鬼虽然见过无数裸体女郎, 可像爱丽莎这样丰满、匀称而又性感的身体,他以前从来没见过。他伸出胖手,在 爱丽莎的乳房上捏弄着。乳房滚圆柔腻,啤酒肚儿爱不释手。爱丽莎扭过脸,泪水 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她被留下,当了这家酒吧的脱衣舞舞女。 自从爱丽莎来到酒吧,那些酒色之徒一传十,十传百,吆五喝六,蜂拥而至。 啤酒肚儿的钱袋迅速被撑大,他暴发了。 爱丽莎很快挣够了学费,可她再也没心思读书了。就像一只迷途的羔羊,她一 步步走进啤酒肚儿的陷阱。 自从啤酒肚儿在饮料里偷偷下了春药占有了她,爱丽莎便心灰意冷,好像看透 了人生和这个世界。父母离异,自己失身卖相,还念什么书!念了又怎样?干什么 不都是为了钱!啤酒肚儿的确让爱丽莎变得很有钱,但也改变了爱丽莎的人生。她 变得毫无追求了,每天在纸醉金迷中混日子,内心却变得空虚痛苦。她开始吸毒, 开始毫无节制地勾引男人,掠夺男人…… 爱丽莎疯狂地扭动着。她的灵魂和肉体已经分离。进了拘留所,她清醒过来, 回首往事,她感到一种切肤的痛楚。她恨自己的父母,如果他们对自己负点责任, 她都上大学三年级了;她恨啤酒肚儿,这个色狼毁了她的一生;她更恨自己吃不了 苦,为了钱出卖了自己的灵魂,沦落成囚犯。她觉得什么都完了,等待她的是法官 判决。她不敢想象,自己如何去面对可怕的铁窗岁月。 音乐更加疯狂, 人也像疯了一样。免费的享受使4个警员如醉如痴,他们哪管 爱丽莎的心是在流泪还是流血,只是纵情地狂笑着,扭摆着,拼命地寻欢作乐,丑 态百出。 “当,当,当!” 警棍快速敲打着铁门,就像一把铁锤重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警员们手足无措地一阵慌乱,但很快便像一根根木桩似的呆立在那里。带班女 少尉怒气冲天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手里拿着开办公室门的钥匙。她带来的4个警 员马上接替了这个监号的一切工作。 第二天早晨,从女犯监号抬走了一具尸体。尸体用黑色塑料袋裹得紧紧的,直 挺挺地躺在担架上。爱丽莎自杀了,她匆匆走完自己的人生,离开这光怪陆离,人 欲横流,充满陷阱的世界。 那4个拿女犯人来消愁解闷,释放压力的警员也在同一天被中心监狱开除了。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