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潜艇遇难 第一节 库尔斯克号沉底 妈妈打来电话告诉我:“你的舰队又出事了,有艘潜艇下沉了,反应堆坏了… …” “你的舰队”,就是指我服役过的北方舰队。我母亲可以算个“无线电侦察员”, 她每天从早到晚开着收音机,还看着电视(我已经做不到了),所以一切重要的新 闻都是她告诉我。我马上打开收音机,听到“被方舰队一艘核潜艇发生故障”时, 心里咯噔了一下。以前报道“共青团员”号和K —219 号潜艇“发生故障”的时候, 塔斯社播音员也是使用这种圆滑平稳、不表明任何意义的语调。这些婉转的语言说 过之后,将是怎样的结局呢? 本来,这天我不打算去编辑部了,但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还是毫不迟疑地奔 向“真理报”大街。《俄罗斯报》值班编辑弗拉季斯拉夫。弗罗宁看到我来了,高 兴地说:“赶快写评论!” 评论什么呢?如果搞不清楚怎么回事,怎么写呀?但我还是先坐下来,凭着以 往的经验开始起草评论稿。主要是觉得没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下沉吗?又不是多 大的事故,怎么下沉的,再怎么浮起来呗!最不行了,让他们自己解决嘛!这不是 打靶吗,估计现在那里已经聚集了数不清的轮船了…… “库尔斯克号虽已下沉,但是还能浮出水面”,我的评论加上这个标题之后, 放在头版头条。然而,没想到很快又来了新的“塔斯社报道”,更加让人心慌。于 是,我赶紧把标题改为了“潜水艇遇难”,显然这样是比较准确的。 唉!如果一切真是像开始报道的那样:“库尔斯克号核潜艇由于技术方面的故 障下沉,并且反应堆熄灭……”,那该多好啊! 后来才清楚,库尔斯克号核潜艇根本不是下沉,而是触到了海底,“技术问题” 原来是毁灭性的鱼雷发射管弹药爆炸,而“事故”,则变成了我国潜航历史上从未 有过的巨大灾难。 不必隐瞒。我们大家都有讨好上级领导的毛病,另外,诚实的报道也显得语气 柔和……其实,马上说出潜艇的名字来,也许是浸好事,因为那样可以将许多母亲 从泪水中解救出来。大家知道在潜艇上服役的海员有成千上万,如果像以前宣布的 那样:“北方舰队有一艘潜艇发生事故……”,那谁知道到底是哪一艘呢? 第二天在消息栏又有一条塔斯社记者报道的坏消息:经过用深水探测仪对在巴 伦支海发生事故的库尔斯克号潜艇进行外部查看,初步判断不能证实潜艇与不明物 体相撞。塔斯社记者援引参与潜艇救援的一名与研制海军装备有关的国防工业部门 代表的话证实了这一点。他没有排除潜艇艇首损坏,从而使鱼雷舱爆炸的可能性c 但是最令人惊慌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安泰一《”型(库尔斯克号)核潜艇没有回 答救援者的询问信号。 神话中的英雄安泰伏在地上是为了聚集新的力量、而“安泰”潜艇库尔斯克号 则是在毁灭性的瞬间,自己撞到了海底。这个水下的庞然大物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 被击毁了,没有向外界发、出一点声音。 大家开始谁都不相信,这样的潜艇会出这么大的事故。有一名艇员军官甚至说, 库尔斯克号下沉是全体人员为了表达对拖欠薪金的抗议。 俄罗斯的报刊、电视和广播电台在徘几天讲得几乎全是库尔斯克号潜艇和北方 舰队,根本读不到、看不见其它的内容。就像我的一个同事所讲的那样:“真是让 人透不过气来。”无论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下,还是德国沼志《明星画报》比较客 观地描述了悲剧的真相(尽管不是绝对准确)。其实,这也没什么擎怪的,毕竟德 国是世界上损失海员最多的国家。 库尔斯克号最后一次航行……刺耳的警报交织在人们的喊声与机器的响声中。 海员们奔向自己的战斗岗位。每个人已经上百次地重复自己应该完成的操作。9 号 舱的舱门紧闭不开。每个人都感到鱼雷发射前的那种紧张。德米特里。科列斯尼科 夫大尉在7 号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仪表,他身旁的涡轮机嗡嗡作响。他在艇尾, 这里感觉不到已经抛锚。 在俄罗斯北方舰队最新潜艇的前部整齐地摆放着鱼雷。这都是致命的武器:电 动鱼雷直径为533 毫米,使用易燃液油的“粗”鱼雷口径为650 毫米,还有操雷。 在发射管中有一枚鱼雷,就是它发射出去,凭借发动机巨大的能量刺透了巴伦支海。 在2 号舱中央操纵台上,一些级别较高的军官在焦急地忙碌着。艇上有潜艇总 队司令部的代表在视察艇长及其他成员的工作。45岁的根那季。利亚钦艇长是一位 经验丰富的艇长。他从1978年就在潜艇上服役。他以海为家,以前在库尔斯克号上 工作过的海员叫他“痴迷者‘、”工作狂“,陆地上的生活以及家庭对他来说是第 二位的。他平时很严厉,大家有点怕他,’但是又挺佩服他,特别是在没有任何人 帮助的情况下,他能将自己的潜艇准确无误地开进俄罗斯的港湾,停靠在码头上。 按照唬员的风俗,他本来很快也要把自己在艇上穿的胶鞋扔进大海,永远回到陆地。 在与库尔斯克号分手之前,他还要发射几枚鱼雷。 2000年8 月12日星期六,莫斯科时间*点28分27秒在挪威北部卡拉谢克地震观 测台记录到在巴伦支海海域发生爆炸。2 分15秒之后,传来第2 次更大的爆炸声, 相当于一般地震的威力。由于周末休息,到了星期一奥斯陆地震研究所的工作人员 上班后,被曲线图上尖尖的锯齿波吓了一跳。 第二次爆炸施加在库尔斯克号上的力,几乎相当于两吨炸药的威力。7 号舱中 的金属保险柜翻倒,纸箱乱飞,潜艇钢板发出咋十迸裂的响声,科列斯尼科夫用力 扑向操作台。鱼雷所在的1 号舱几乎像用切割机切割一样瞬间断开,粗曲变形的其 他金属零件就像长了翅膀似的到处乱飞,爆炸物压破了隔板。 我想避开德国同行的帮助,描述一下事情发生的经过和背景。 前舱多枚鱼雷的爆炸,如同来势凶猛的龙卷风,迅速刮到尾舱,将坚固的隔板 就像纸片一样撕裂了,厚厚的钢板拧成了麻花。喷出的火焰立刻吞噬了人员最多的 2 号舱,接着3 号舱、4 号舱、5 号舱…… 爆炸只减少了特别加固的6 号舱(即反应堆舱)的压力。它的人口被水闸室堵 住了。 真难想象那些躲到反应堆舱里的人有何感受!巨大的冲击波会使人眼前发黑, 头脑一片空白,因为突然失去了照明,很多人当时就被震晕了。许多东西纷纷散落 下来,无情地压在坚守工作岗位的艇员们身上,顷刻间那些电气面板和接线盒就冒 起了浓烟。一道道紫色的火花,划过漆黑的空间。很可能是条件反射的缘故,也许 是有人发出灭火的命令,海员们都扑了上去,试图熄灭这吞噬着无比珍贵的氧气的 罪恶之火。这时,可能传来了活下来的军官们的喊声,有阿里亚波夫,科列斯尼科 夫,米佳耶夫,萨季连科,布拉什金……,他们的喊声逐渐在这狂怒而稀薄的空气 中消失了。蒸汽管可能爆炸了,两个涡轮舱变成了充满蒸汽的滚烫的油锅。各种机 器移位和仪表支架坍塌的巨大响声,随着蒸汽和电弧传到了最远处的尾舱,同时也 带走了那些已经站立不稳的官兵。所有这些,我们认为是真实的,因为是摘自当时 负责疏散任务的德米特里。科列斯尼科夫大尉的日记。 至于在第一次“小”爆炸之后的135 秒钟,2 号舱中央操纵台上发生的事情, 目前还无人知晓。 当然,在管理台上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吹通右侧的压载舱(左侧已坏),但 这已经于事无补。 一切都安静下来了,死一般的寂静,地狱似的漆黑……只有深度计表盘鬼火般 发着亮光。黑色指针停在108 米的刻度上。 接通熄灭了的电瓶灯,科列斯尼科夫大尉写下了活着的人的名单:“阿尼克耶 夫下士!” “到!” “涅克拉索夫水兵!” “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