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我从来都没有过降旗返航” 只有一个人对库尔斯克号惨剧知道得比任何人都多,这就是北方舰队司令员维 亚切斯拉夫。波波夫上将。早在事故发生以前,我与他就多次见过面。我和他是真 正的同龄人,还都出生在11月,并且还是沃罗哥德地区的老乡,我们家祖辈上有人 在那里居住。 指挥俄罗斯最强大的北方舰队的人被总统授予上将军衔,并得到全俄大牧首的 祝福。 波波夫1946年出生在列宁格勒郊区鲁卡镇一个征战南北的炮兵军官的家庭。波 波夫上学和当兵都在北方,戴上将军肩章之后就离开了这里,时而穿梭在大西洋, 时而行驶在厚厚的冰下,时而出现在俄罗斯拉普兰岛阴沉的天空下…… 波波夫在潜艇上完成了25次远航。最后15次航行时,他担任艇长或者首长。在 水下共计有8 年的时间。他的两个弟弟——弗拉基米尔和阿列克赛也曾指挥过核潜 艇。北方舰队有这样一个世家:三个弟兄,三个都是指挥官,三个都是海员。长兄 年龄最大,级别也最高——三星上将。 波波夫把最好的青春年华献给了北方舰队,他是一个真正的海员。在他的指挥 员生涯中只有一次“露怯”的事情:潜艇去参加导弹打靶,在做发射前准备时,突 然耐压艇体内进水。终止导弹射击并拉响警报吗?要是换了别人可能就会这样做了。 当时,波波夫上校果断决定:先射击,再救船。在战争中就得这样做。他成功地发 射了导弹,并排除了潜艇的故障。为纪念那次“在非标准条件下有趣的射击”,他 的那件黑色制服上又增加了一枚奖章。 少年水兵有可能成为将军,但是,将军永远也不会再变成少年水兵。然而,舰 队新的司令员还是怀着少年水兵那种奔放的激情,不断开拓进取,期盼新的业绩和 奇遇。这个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披荆斩棘的老兵,真是饱经风霜! 这里有什么秘诀吗?我想,这主要是得益于他跟着父辈们在靶场上度过的童年, 他自幼就接触过各种武器,开过战车,很早就品尝了军旅生活的酸甜苦辣。 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高级首长的办公室布置得像他那里那样浪漫。他的办公 室里有星球仪(领航生涯纪念),有落地式标明行星上所有海洋的巨大天体仪,有 海军统帅和缔造者彼得大帝的雕像,有海员保护神尼古拉。莫尔斯科伊的圣像。整 个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潜艇模型……窗台上是一艘停靠在阴沉的码头上的轮船 模型,旁边是冰雪覆盖的岩礁,婉蜒伸向泛着微光的北极。 我不由想起在这个不幸之年的年初与他进行的一次谈话。 “我最初的军官生活,”说着话,波波夫上将从口袋里掏出“彼得大帝”牌香 烟,“是在大西洋西部,称为百慕大三角洲的地方度过的。去了以后,担任电子领 航组组长,用海员的话说就是小领航或者领航助手。我工作的第一艘舰艇就是K137 潜艇,我的第一个艇长是尤里。费奥多罗夫中校,现任海军少将。当时航行了80个 昼夜,每天随时准备根据祖国的命令,发射全部16枚弹道导弹。 百慕大三角洲没有给我们出任何难题,但是上岸以后,却有许多麻烦事弄得我 们焦头烂额。事情是这样的:我很早就与伊丽莎白结婚了,并且很快就喜添千金。 伊丽莎白死活非要在北方等我,住在一个以前民工们住的简易房内,唯一的一扇窗 户上还没有玻璃,后来我严严实实地钉上了军队发的两条棉被。屋里靠一个小铁炉 子取暖,三家共用一个马桶……就是这样的条件,当时也知足了。那间小屋在奥列 尼库巴镇,而我却在12公里以外的卡吉耶沃村庄。一到岸上,我马上披上那件名牌 上衣,走起路来也抖擞起了精神。一路上哼着小曲走回家去,由于没有任何交通工 具,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了。拿起镐头,先去刨木炭,点燃铁炉子,然后去倒马桶, 如果轮到我家搞卫生的话。剩下给我们欢爱的时间也就一、两个小时了,早晨6 点 要回去升旗。 我们在海上基本上没有出过事故。回到基地后,像我这样有妻室的人会首先被 获准回家。另外,跟着与我们一起参加战斗训练的特勤处首长也能沾点光,能坐上 ‘嘎斯’车。我们的特勤首长是个热心肠的人,他以前在一所农村小学当过校长, 后来进了政府机关,接着又被派到了舰队。他当年已经是上尉了,他邀请我上车, 正好顺路,我就上去了。在路上我就想着怎样拥抱我的女儿…… 到了奥列尼库巴,发现在我们家房子的位置上盖起了新房子。我忽然紧张起来, 我们家怎么了?她们在哪里?特勤首长安慰我说,别着急,会弄清楚的…… 尽管自己非常着急,担心是不是出事了?问周围的邻居,到底怎么回事?原来 一个月以前由于电器短路而引起大火,烧着了房子。好在没有烧着人,我家被转移 到维尤什内村庄,那里善良的居民收留了她们。过了半个小时以后,我找到了亲人 ……但是,恶作剧到此还没有结束。也是在那一年,即1972年,舰队发生一次非常 可怕的事件:在装有导弹的K —19核潜艇上发生严重的火灾,结果有28名海员丧生。 现在有些书中介绍了那次事故的情况,有一首歌曲这样唱到:9 号舱在沉睡,暂时 活着的人在沉睡…… 这首民间歌曲曾经广为流传。尽管当时一切都在保密,但是我们了解的还是不 少。因为我们与K —19潜艇一同执行任务,差不多同时返回基地。我也参加了在凯 斯拉库巴安葬牺牲海员的葬礼。 这件事过了不久我与丽莎(伊丽莎白的小名——译注)就乘机休假回老家沃罗 哥德了。由于没有去市里的公交车,于是我就从机场给妈妈打了电话…… ‘我的天哪!’她叫了一声。‘你在哪儿呀?在原地等我,千万别离开,我马 上就到。’我又给岳母打了电话,也是奇怪的反应:“斯拉瓦!是你吗?上帝保佑, 你就在那儿等我,我马上就到!‘我与丽莎四目相对,不知家里人今天怎么了?两 位老人很快来到机场,看到我后就哭成了泪人……她们已经为我送过葬了。她们的 消息来自去过大西洋参加K19 潜艇救援行动的一个当地驻军飞行员。听说我也在那 艘艇上,就确信她们的儿子、女婿也牺牲了……最不幸的是父亲听到这个消息后, 还带着自己的大队去靶场打靶了。应该赶快通知父亲,我还活着。但是怎么通知呢? 靶场在鲁卡郊外,电报都不能送到。我想应该亲自告诉他,于是,我赶紧买了飞机 票,乘机飞往比吉尔,然后再乘车到鲁卡。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尽管是三月初,可 是我还穿着单皮鞋和礼服,系着一条围巾……这样的打扮在初春泥泞的道路上真是 走不了太远。靶场一望无边,谁知道父亲与他的火箭兵在哪里呢?又是晚上,去哪 儿找呢?在靶场指挥部除了一个值班上尉,再没有其他人了。看样子上尉比我大一、 两岁,他恪尽职守,不准我进。我简明扼要地向他讲了我找父亲的原因。 ‘那么说,你是从核潜艇上来的?’他压低嗓音问道,生怕别人听到。 ‘是的……“ 上尉马上通知话务员,要来了一辆履带式牵引车,拉上我,加足了马力就冲了 出去。我们为了节约时间,走的是林间小路。突然,一道强烈的光线刺得我们睁不 开眼睛,紧急刹车。 ‘站住!干什么的?下车!证件!’我同时听到了拉枪栓的声音。原来,我们 驶入了禁区,这里是父亲他们试验导弹的地方。我解释说,我是波波夫中校的儿子。 这时,警卫负责人反应过来,说:“快去吧!你父亲这几天精神一直不好。‘ 我父亲经历过战争,当过炮兵,打过德国法西斯的坦克。我从来没有见他流过一滴 眼泪。而这时他眼睛湿润了…… ‘这样吧!参谋长睡觉休息,其他人起来,准备饭菜!’父亲吩咐道。 启动发电机,电灯亮了。在用木板拼成的桌子上摆好前线上吃得最多的食品: 肉罐头和面包片。 ‘把酒杯也摆上!’‘首长同志,我们有严格规定,不许……’‘少跟我讲你 们那个严格规定!’当然,要的东西最后都摆上了。大家倒上酒,为我从潜艇上安 全返回而干杯!“ “可能你也还记得最后一次,即第25次航行吧!”我问波波夫上将。 “当然了。那是1989年春天。我担任‘战略家’导弹驱逐舰总队的副队长,为 核动力潜艇年轻的艇长坐镇,前方还有K —278 鱼雷艇护航……” “是不是著名的‘共青团员’号?” “就是它。在潜艇遇难前一天,我还与艇长瓦宁上校用水下音响通信方式联系 过。到了4 月7 日,我忽然收到陆地无线电台传来的莫名其妙的指示:下一步的战 斗训练请独立完成,将不再提供战斗警戒。回来之后,我才知道潜艇在挪威海发生 了事故。” “那么对于您来说,最危险的航行是哪次呢?” “那是在1983年,我担任第16导弹核潜艇的艇长,在大西洋西部执行战略任务, 即在一级战备状态下实施战斗值班,随时准备发射装有核武器的导弹。不知道为什 么那么倒霉,当到了百慕大三角洲时,突然两侧船舷防护设备启动了,两个反应堆 熄灭了,我们停在水下,不能行驶了,后来转用蓄电瓶工作,但是蓄电瓶的容量对 于核潜艇来说毕竟太小了。幸亏我们在不远处找到了‘液体海底’,也就是海水中 盐份最浓的一层,停了一会儿,直到升起补偿格栅,才解除了应急防护……” “如果找不到‘液体海底’,会怎样呢?” “那就只有浮出水面,站在‘假想敌’面前,在战争年代这肯定是死路一条, 在和平时期会成为世界丑闻。对于当艇员的我来说,这是终生难忘的耻辱。 三年之后,在这个区域K —219 潜艇失事。潜艇上的导弹发射筒爆炸,氧化剂 的毒气熏死了5 个人。艇长伊戈尔。布里塔诺夫中校被迫浮出海面…… 当时我的导弹潜艇与K —219 是完全相同的型号,正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我 在无线电台里听到了声音,知道布里塔诺夫遇到麻烦了。估计到他们那里要行驶叨 多小时的路程。我准备好了应急分队和航路汇算,我真是有先见之明,不一会儿就 收到布里塔诺夫给我发来的专电:“请救助K —219.收到请回电。‘我发出回答信 号,却没有得到他的证实信号,又发了一次信号,还是没有回音。莫斯科也没有动 静,可我已经在潜望深度坚持一个多小时了,不时地有些远洋客轮在周围驶过,万 一碰上客轮怎么办?终于来了命令:原地待命。好像K —219 已经稳定下来,不需 要援助了。结果稳定倒是稳定了,只是到了第三天,导弹潜艇也沉底了。直到今天, 我还在责备自己,脑子要是灵活点儿,不等回答信号,而是带着我这些训练有素的 海员和艇上的救生器具立刻赶往那里,说不定就不是现在的这个结局了。我当时真 的相信是局势好转了,没有想到那里的氧化剂以每小时一毫米的速度,很快就吞噬 了耐压艇体……我后来是在去莫托夫湾测量噪声时,才听到K —219 导弹潜艇沉底 的消息,当时我就休克了。 总之,炮弹一直伴随着我的海员生活,弹片就在眼前飞过,但一次也没受伤。 最早,是在学员时代就开始了这种惊险的生活。1970年我去大西洋在供应舰上实习。 当时K —8 核潜艇刚刚由于火灾而沉没,我们去比斯开湾参加救援行动。在那里弹 片擦着鬓角飞了过去,肯定有亲人为我真诚地祈祷,使我幸免遇难。“ “军事战略家苏沃洛夫不会同意你的观点,一次幸运,两次幸运……假如都是 上帝的照顾,那么优秀的技能和丰富的经验就没用了吗?一个人不可能连续25次都 那么幸运……” “当然逐步积累起来的经验很重要。但是,大海毕竟属于神秘的大自然,大自 然的规律符合概率学。我的经历也是这样:当指挥官之前,有10年的战斗经历,在 潜艇上当了10年的艇长,还当了5 年的舰艇大队副大队长。” “大概您也还记得第一次当艇长时的航行吧?” “当然,那也是在大西洋,是在K245战略导弹巡洋舰上。好在一切都很顺利, 并且每天都在汗流浃背地追赶我们自己的舰艇编队。当时工作热情极高,就像在足 球场上一样兴奋。舰艇编队是我们队伍中的核心力量,我们与舰艇编队共同实施导 弹攻击。回到基地以后,我为了一瓶‘锥子’牌伏特加,把自己的几个中尉卖到了 其它的船上。后来,又来了一个艇长,他请我派一个领航员或者火箭兵出海。我说, 这样吧!这一个人要用两升‘锥子’酒,那一个得用三升……” “我知道您这是在开玩笑。如果要说人的生命在大海上的价值……” “这是一个独特而永久的话题,有许多投机的成分和片面之词。这里没有公理, 很多情况下都取决于具体情况。比如,在一次航行中有这样一件事情:1985年我们 从家乡的喀吉耶沃奔赴大西洋,目的是为了威胁美国。我担任导弹潜艇的负责人。 我们从北方绕过英国以后,艇长通知我有一个叫扎伊采夫的水兵得了阑尾炎,需要 做手术。医生同意之后,就上了手术台。结果又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水兵 得的不是普通的盲肠炎,而是十二指肠溃疡。手术一直做了4 个多小时,但是还不 成功。医生请求由陆地上的专业外科医生会诊。怎么办?我用无线电报告莫斯科之 后,得到返航的命令,好在当时的国际形势不妨碍我们的返航。 医生用消毒纸巾把手术台的工具收拾起来,在伤口上抹上映哺西林之后,我们 就踏上返航的路程。我下令启动第二部反应堆,于是核动力船就全速向前驶去,穿 过两个大海,我们带着肚皮被切开的水兵回到基地。在基地迎接我们的是几乎已经 戴好消毒手套、穿好白大褂的舰队外科主任,把水兵从鱼雷装卸舱里抬下来之后, 我问医生:‘能救活吗?’‘一定救活!’我们调转方向,重新回去执行战斗任务。 这时我们才如释重负,轻松了许多,因为我们的水兵得救了。但是,往往祸不单行。 怪不得人说:开弓没有回头箭。没过一个星期就出事了:2 号舱的一个准尉用解刀 触到了一个带电的面板,当然也就发生了短路,火花四溅,身上被火烧着了,惨不 忍睹。脸变得黑炭似的,手臂、胸口和眼睛白花花的,就像个鸡蛋人,看不见眼珠。 看样子,这小伙子瞎了。怎么办呢?再次返航吗?那样大家肯定会耻笑我们!人家 会说,你们驾驶的是导弹巡洋舰呢,还是海上诊疗所呀?我决定还是继续留在阵地。 但是,我心里难过极了,准尉眼睛瞎了,我们带回一个残疾人……不知怎么想着想 着就来到了医疗隔离室所在的5 号隔舱。我听到一种奇怪的敲击声,咚—咚,咚— 咚,咚,……舰艇上不正常的声音如果超过55秒,就被认为是警报信号。我认真地 听了起来……啊,原来是从隔壁医务室传来的声音。我一进舱门就愣住了:我们的 准尉全身都裹上了纱布,眼睛上的纱布往上拉了一点,他在用小锤子钉一幅铜画。 我当时高兴得朝他喊了一嗓子,顿时感到无比的轻松!这小子没瞎! 他一个星期之后,就跟好人似的回到了工作岗位。 我可以自豪地说:“在全部25次出海航行中,我没有过一次降旗返航!‘我们 经常谈论人生的价值和人的命运。因为有时我们的航行就决定了海员们的命运。1987 年在大西洋执行任务,我作为副大队长为潜艇年轻的艇长谢尔盖。西蒙年科中校护 航。当时与他关系十分紧张的副政委来到我的座舱,与我单独谈话。他讲的关于艇 长的那些话,我真是从未听说过。说艇长工作不积极,大家跟着他说不准哪天就送 了命,这样的人不能出海,等等。我说:那好吧!我们搞个不公开的民意测验。我 写好表格,将无记名调查表发给大家。为了不使艇长产生其它想法,我在调查表上 也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大副、机械师和副政委的名字。收回调查表后,我自己进行 了统计。结果多少有些让我吃惊:艇长获得绝对多数的好评,而对政工干部的评价 却最低。我把这个调查结果在私下里告诉了副政委,没有想到回到基地之后,这个 ’政治委员‘把我做的事情报告了政治部,说我不懂党的干部政策,损害了政工干 部的威信等等。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很快区舰队的党委找我谈话,跟我讲: 只有政治部门,才能做问卷调查,说我越权了。看来,要让我交出党证。幸亏政治 部的首长还有足够的理智和良心,他制止了这次打击报复。有一天,他交给我一个 纸夹,里面装着我的档案。他说:”去找个地方,把它烧了,纸灰仍到马桶里冲掉。 ’我照他的话办了。“ “那个艇长后来怎样了?” “谢尔盖。西蒙年科毕业于军事科学院,生长在一个优秀的舰队指挥员家庭。 现在他是海军中将,领导一个核潜艇总队。差点让诬陷之词把他撤了职,送回陆地。 我现在还经常搞问卷调查,不管是在舰艇上,还是在司令部。我工作中少不了 这项内容。我认为,没有基层军官的支持,就不能指挥一个战斗集体,在潜艇上更 是如此。“ “波波夫先生,在军事工作中这句话是否也建立过很大的功勋?” “什么叫功勋?在我们对手的岸边带着导弹执行战斗巡逻任务,这本身就是功 勋,全体人员的集体功勋。但是,以前称之为功勋的事迹,在当今社会或者高级领 导人的眼里已经不再是功勋,你说是不是? 1984年12月,K140导弹潜艇执行紧急战斗任务。A.H.卡兹洛夫上校担任指挥员。 尽管已经给他下达了调往莫斯科的命令,但他却不得不放弃休假的机会,重新驱艇 前往美国海岸,因为年轻的艇长没有驾驶这种潜艇的上岗证。卡兹洛夫二话没说, 驾驶着潜艇就驶进了大西洋。 一个星期之后,他突发心肌梗塞。这时能够向上级报告,请求返航吗?那样的 话,在国家战略防御中就会出现不可弥补的损失。卡兹洛夫决定继续航行,临时由 见习艇长拉申中校和大副叶戈罗夫少校代替指挥。大家知道,心肌梗塞的病人需要 新鲜的空气,安静的环境,最好还有绿色的草地;但是,在水下用钢板制成的潜艇 中,去哪里找这些呢?随艇医生只能让自己的患者呼吸救护设备中氧气瓶里的氧气, 用学过的全部知识尽力护理他。几个星期过后,卡兹洛夫忍着胸病又回到了指挥员 的岗位。只是到了返回基地的前两天,才将他的病情通知基地。 依我看,卡兹洛夫上校建立了很大的功勋。可是。有些人居然为了潜艇医生的 名誉,却没有向莫斯科为卡兹洛夫申请嘉奖。也难怪…… 我认为,北方寒冷的气候使我们神圣的事业变得比在任何其它气候条件下,更 为纯洁和高尚。 我们目前缺少很多东西,这也没有,那也没有;但是,我们最主要的是缺乏自 豪感和自尊心。是的,我们比人家穷,但是这不能责怪我们的长辈们。5 月9 日, 当父亲端起酒杯庆祝反法西斯胜利日时,当他在原地踏步高唱‘炮兵!斯大林发出 号召!’时,我为他感到自豪。他经历了那场战争,击毁了无数德国坦克,身上有 四处伤疤,荣获了六枚奖章……,我想,我们不能放弃道德的标准,评价那些活着 以及为保卫祖国而献身的人们。是的,我虽然穷,但是,我很自豪。我看着自己的 孙子斯拉瓦的眼睛,我也很自豪。他今年六岁,阅兵时我们一起坐在快艇上畅游大 海,他穿着水兵服与我并排站在一起,向我们舰队敬礼。不管怎样批评现在的年轻 人,但他们毕竟是我们的接班人,在他们的身上肯定有我们暂时还没发现的英雄气 概,应该看准自己的接班人。“ 超级大国核武器相互对峙的重心,首当其冲地落在战略核潜艇全体人员的肩上。 从这些潜艇的名字及其所担负的战斗任务上都能看出这一点。不论这些装备放到什 么位置,都能时刻做好导弹发射准备。 艇员诗人鲍里斯。奥尔洛夫在诗中这样写到:我们威武的核潜艇,穿梭在大海 中,却不曾留下一丝痕迹。 也许我们不久就顺利返航,也许我们一去就永不回还,但是勇敢的海员不想那 么多! 波波夫上校就是这样完成了25次出海任务。 25次海上漂流。 25次分手。 25次与亲人的告别。 25次战胜了未知的世界。其中,共计有8 年时间在水下度过。 当他接手北方舰队不到一年,在光荣而伟大的事业上大展鸿图、一帆风顺的时 候,库尔斯克号沉船事故却给他如此沉重的打击…… 我乘车奔赴北方舰队司令部。我心里很清楚,波波夫上将现在顾不上与我谈话, 现在他忙得连午饭都吃不上。那些记者们连篇累续的报道,使他见到报纸就想吐。 还算不错,司令秘书请我到办公室去谈。我好不容易才认出明显消瘦而又苍老了许 多的脸庞。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告诉我,司令已经多日睡眠不足。秘书拿走了桌子 上堆满烟蒂的烟灰缸。办公室的窗台上像往常一样,摆放着停在系泊浮筒上面的KMI “喀秋莎”潜艇模型;但是,我们谈的是另外一艘“喀秋莎”,即K141“库尔斯克 号”核潜艇。 “波波夫上将,您是如何知道库尔斯克号遇难的呢?” “就在这里——舰队司令部办公室。当时,向我报告库尔斯克号核潜艇对检查 通信信号没有应答。在此之前,它本来应该报告操雷的发射情况,这艘潜艇没有作 任何实验…… 按照预定计划在11:30发射鱼雷,这一刻我们正好位于发射区以北对海里的‘ 彼得大帝’号上保障另外一艘核潜艇。 没有收到利亚钦的报告,确实让人很着急。唉!再等等吧!在靶场什么事情都 可能出现,比如:没有进入发射阵地,没有确定主要目标的位置,操练鱼雷出现故 障等等。简单地说,就是没有进行攻击也不会使人想到出现了很大的灾难。在我的 艇长生涯中也曾有过不能与外界联系的经历…… 利亚钦上校应该在23点与司令部进行通信联系,并按规定报告以下内容:起浮 并已离开战斗准备区域。但是他却没有与我们联系。我非常了解库尔斯克号艇长, 他不可能违反这样的通信规定。 到了23:30我向舰队发出警报,然后乘直升机飞到‘彼得大帝’号重型巡洋舰 上,在那里后来度过了两个星期…… 我想强调一点,宣布紧急警报的同时我们就开始了救援工作,我们没有耽误一 分钟的时间。四个半小时以后,就找到了库尔斯克号。我们是利用‘彼得大帝’号 装甲舰上的回声探测仪在北纬69O37 ‘、东经37“35’找到库尔斯克号核潜艇的。” “在您抵达现场时,是否听到了从沉没的潜艇上发出的信号?” “听到了,水声探测工作人员报告了船舱内敲击的情况。他们使用了‘多项式 ’水声定位仪。但是声音很快就停止了。我们认为,当艇员们听到我们螺旋桨的声 音以后,他们知道救援人员已经来到,现在他们要节省气力。 然而,通过对记录下来的声音进行仔细的仪器检测和在北方舰队实验室进行分 析之后,现在对于声音是从我们这个潜艇发出来的说法,表示很大的怀疑。因为‘ SOS ’信号是用机械装置发出的,而我们的潜艇上没有安装这种装置。很可能这些 声音是从离库尔斯克号不远的一艘外国潜艇发出来的。 但是,调查人员向我报告初步查看库尔斯克号潜艇艇体的结果时,得知1 号舱 与2 号舱对接处有一个大洞。那时我就想:船上大部分人已经遇难。“ “为什么没有马上公布这个情况?” “为什么要公布呢?难道那样就能改变现实吗?难道那样,亲属就不来了吗? 无论如何他们也都会来的,即便是我们宣布潜艇上无一人生还。另外,他们也不会 相信的。但是要那样宣布,也许就对了。然而,谁也不知道(不是猜测)会是这种 结局。根据大家的估计,尾舱内应该有生还的海员。当然在那种无法想象的恶劣条 件下,他们能够支撑多久,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是一再拖延的救援行动,加上人们期盼的落空,不仅使家属们,也使关心 救援进程的所有人的神经高度紧张起来。” “击溃人们神经的是那些电视新闻,他们不厌其烦地对我们勇士吉凶未卜的悲 剧进行狂轰烂炸的报道。就连遇难艇员的亲属自己也不会想到,当他们每天坐在电 视机前的时候,他们也成了残酷行为的参与者,也没有想到,人家并不着急去救他 们的儿子和丈夫。 留在库尔斯克号潜艇里的鲍里斯。格列金大尉的父亲弗拉基米尔。格列金上校 就在我们这里——北方舰队司令部工作,但展开救援工作时,他作为操作员当时就 在检查哨上工作。在他儿子牺牲前一个月,他的孙子夭折了。他是一个非常坚强的 男人,当噩耗从电视台传来时,格列金奔向电视台,喊道:“让我说出事情的原委! ……‘可是没有让他说。”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想说的又是什么呢?” “我想,他还是要说他自己想说的话。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想俄罗斯电视 台新闻记者阿尔卡季。马蒙托夫报道得比较公正。我只想指出一点,给我们救援者 下达的任务比给挪威潜水员的任务要复杂得多。我们的水下工作人员要保证通过尾 部应急救生舱进入潜艇的人口必须是密封的,但是这一点显然做不到。这倒不是因 为装备落后,或者救援者缺乏经验,而是因为潜艇平台围板裂缝太深。这个情况谁 也没有料到。而挪威潜水员只需打开舱口的盖子,几天后他们利用水下机器人的操 作也正是这样做的。” “在人们最严厉的指责中有一条,就是:为什么那么晚才邀请外国人,甚至是 为什么阻挡他们参加救援工作?” “最后一句指责简直是胡说八道!凡是他们需要我们做的,我们都立刻照办。 对他们唯一的限制是,只能在尾舱工作。即便是这样,在挪威方面的要求下,我们 也让他们的潜水员接触了6 号反应堆舱,他们在那里测量了放射情况。他们的仪器 显示‘0.0 ’,然后他们才下水,而不用担心染上病。 为什么没有让他们进入船头呢?因为那里没有救援者要做的任何工作。更何况 挪威潜水员其实也算不上救援者,他们只是水下石油机械的装配工。不要忘记,像 库尔斯克号这样的潜艇是我们北方舰队的军事装备。就凭这一条,库尔斯克号就已 经是严格保密的内容。即便是在目前严重损坏的情况下,它上面还有不少军事秘密。 因此,只能由我们的专家去调查。你知道吗?美国在北约的一个盟友想看看已经放 在卑尔根进行修理的‘孟菲斯’号艇艄,美国都不允许。因此,像为什么挪威的潜 水员、或者是英国的救援潜艇没有全部的行动自由之类的疑惑,显然是不应该有的。 至于‘推迟邀请’一说,我认为在第一阶段的救援工作中我们不需要任何国家 的援助。我们不是空手抵达现场,我们有救援工具,也有成功的机会。只是后来当 我们的对接工作注定要失败的时候,才出现了挪威的潜水员。到了这个$二阶段, 当我们确信舱内已经没有活人的时候,舱盖就可以用任何方法打开了。 我真诚感谢挪威的海员和潜水员,感谢他们在我们困难的时候出现在我们身边。 “ “有一本莫斯科出版的杂志非常肯定地认为,库尔斯克号潜艇上的海员缺乏应 有的训练,其中一个例证就是他们没有使用任何救生工具。” “我不知道,在这种看法里更多的是亵读神明,还是愚昧无知?难道可以责怪 死去的人们不会使用救生工具吗?如果要说能够留在尾舱的人,那么他们要想逃生 必须要打开应急舱口。而他们没有做成的事情,并不能说明他们的训练情况。这是 命运。” “这是您对事件的解释吗?” “我给你举个例子。丛林中死了一个人,旁边有三个与他关系不好的猎人,有 可能这个人手里的枪走了火,打死了自己;也有可能是别人意外地打死了他,情况 就是这样。要查看死者尸体很困难,猎人们也早已离开现场,并且有一个人去了附 近的医院,他们都拒绝了调查人员让他们交枪验证的请求……你自己想想吧! 各种说法当中最合乎逻辑的是与外国潜艇碰撞之说,撞击会使鱼雷装置前端变 形,从而引起鱼雷爆炸或者库尔斯克号潜艇1 号舱出现其它事故,然后潜艇触到海 底,并发生第二次最大的弹药爆炸。 不管那里发生了什么情况,还有一个问题值得思考:为什么在我们的靶场同时 出现了3 艘外国潜艇(美国2 艘,英国1 艘)? 1987年当苏联核潜艇编队偏离平时的航线,刚刚进入大西洋西部的时候,美国 议会就开始歇斯底里般地吼叫:五角大楼应该怎样对待这件事,为什么俄罗斯人的 潜艇要到美国海岸?实际上距离他们的海岸还有上千海里。而现在由3 艘核动力潜 艇组成的国际编队,却在俄罗斯海岸线附近,并且还在进行射击演习的靶区内,急 匆匆搜寻他们想要的东西。 假如我派出3 艘潜艇去美国海岸搞侦察活动,而美国潜艇由于某种原因在其行 动区域失事,那又会怎样?如果事后一艘俄罗斯潜艇急忙去了古巴的某个地方进行 修理,对于别人提出查看艇艄的建议也断然拒绝,那么美国记者会提出什么样的说 法呢? 有一个关于军事演习和机动航行时相互通告的国际协议,俄罗斯方面从来没有 拒绝过执行公务的美国观察员参加我们军队或者舰队的演习。如果他们愿意,在这 次也能给他们在‘彼得大帝,号舰桥上留出座位。为什么偏要偷偷地进入北方舰队 训练区?这样很容易引起航行事故,不但让人怀疑,还给本来就错综复杂的俄美关 系又蒙上一层阴影。“ “对碰撞说法持反对意见的人中有这样认为的:据公开资料报道,K141核潜艇 (即库尔斯克号)水下排水量超过23000 吨,而监视俄罗斯潜艇的美国‘洛杉矾’ 号和‘海狼’号水下排水量仅为7000——8000吨,储备浮力比库尔斯克号小一半。 那么碰撞之后,损失最大的应该是排水量小的潜艇(比如‘羚羊’号与‘卡马兹’ 号的碰撞)。” “大家认为,那样进行比较显然失之偏颇,尤其是这一次。你去请教国家交通 安全委员会任何一个专家,他都会给你讲出无论如何也不符合这个‘大船一小船’ 碰撞说的实例。你不要忘记与我们‘卡马兹’号相撞的‘羚羊’号潜艇具有装甲车 般的强度。这当然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看当时会合角度,相互位置及其速度。另 一艘舰艇肯定也遭到严重损坏,但不是致命的损失。它可以自己驶离出事地点,比 如‘巴吞鲁日’和‘鲸身鱼’号。我不怀疑库尔斯克号的艇体强度,但是外形不大 的‘德威泰勒’号也曾用投石装置抛出的石块将巨大的‘戈尔夫’号压在水底。关 键是撞击哪个部位。库尔斯克号属于949 型号的潜艇,它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所有 导弹发射装置都位于耐压艇体之外,因此,在发生任何撞击时都容易受到创伤。” “还有一种鱼雷爆炸说。有一位相当专业的人士是这样描述的:当库尔斯克号 发射改进型的鱼雷时,由于某种缘故,鱼雷没有发射出去,而弹药发射装置却启动 了,然后发生爆炸,并掀掉了鱼雷的后盖,过了2 分钟或者更长一点的时间,舱内 温度骤然升高到几百度甚至上千度。这么高的温度又引爆了弹药。” “我们认真研究了鱼雷爆炸说。如果真像那位‘专业人士’所说的那样,那么 前盖打开时(否则不能发射),战斗装药会被抛向前方,就像普通炮管一样。后盖 就像武器的锁具一样,应该留在原位。即便是后盖也被打掉了,那么在高压下倾泻 的海水也不会使火灾继续蔓延。” “赞同鱼雷说的人认为,这一环节还可以发展成几种情况,生产厂的专家们曾 试图弄清装备发生故障的原因。应他们提出的要求,将鱼雷设备晾干并打开了后盖。 这时起爆装置接通,鱼雷燃料箱爆炸。” “这种事情只会出现在噩梦里。现实生活中,任何一个艇长(如果他不是想自 杀的话),在任何时候他都不会允许任何人从发射架上取出没有发射出去的鱼雷, 把它放到装满战雷的舱内。并在这枚鱼雷上进行某些操作。对于那些有问题的产品 件,只能在岸上的鱼雷基地进行分解,并研究故障原因。工厂的专家没有就此事向 舰长提问,否则他们就不是专家了;而利亚钦上校也没有允许他们‘晾干鱼雷设备 并打开后盖’,否则他也就不是艇长了。” “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就是怀疑一切,不相信正式的报道,这也可以理解。那 个年代确实谎话连篇,不相信国外的预言家,有时连自己都不相信,别人也不相信 你……,你对此有何感想?” “我相信……相信上帝,他知道在库尔斯克号全体海员面前我是清白的。承认 这一点,比相信其它任何东西都更加重要。” “有一家报纸把库尔斯克号的艇员称为‘北方舰队的替罪羊’,您听说了吗?” “这是对死者的污辱。他们不是牺牲品,这些孩子选择艇员这个职业时,知道 自己要干的工作是什么,就像我当初知道考上海军学校要干什么一样。我觉得这些 人特别可爱,因为他们是真正的男子汉,他们没有逃避征兵委员会,并且也没有被 艇员这个职业的风险所吓倒。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毕竟是为履行军人的 职责而牺牲的。有一句冠冕堂皇的话,但是却最能表达我们的心声,那就是‘无可 挽回的损失’。说什么也无法使这些小伙子起死回生,任何人也代替不了他们。这 是不可弥补的损失,确确实实是不能挽回的损失。不论我再活多久,我都要继续探 寻事件的真相:库尔斯克号失事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我还想说明一点:库尔斯克号惨剧改变了俄罗斯社会对海军,特别是潜艇舰队 漠不关心的态度。我强调不是俄罗斯人民漠不关心,而是掌握着‘新闻权利’的那 些人的冷淡。我们的人民为了在这个动荡的年代保持俄罗斯舰队的实力做出了不懈 的努力。我们的潜艇,也不仅仅是潜艇,以监管他们的城市来命名,这绝不是偶然 现象。 如果排除那些利用我们的灾难为自己的主子解决政治问题的报刊和电台的公开 谴责,如果不计较那些由于不理解潜水作业和救援工作的特点而发表的指责,那么 我感谢俄罗斯新闻界给政府提出的尖锐的问题,特别是针对救援措施提出的问题。 我从来都不是记者的敌人,不是自由新闻的敌人;相反,去年我还获得了记者协会 地区分会颁发的‘诚实’奖。 我希望关于库尔斯克号核潜艇事件的大量报道能够对社会做出更多有益的工作。 四十年前,C —80潜艇也曾在这个靶区失事,当时苏联戈尔什科夫海军大元帅 能够说服部长会议而建造了‘喀尔巴阡’号专用救生潜艇。应该相信,现在海军也 能得到现代化的救生艇。“ 在北莫尔斯克市北方舰队司令部,不论是在城区,还是在偏僻角落,在这让人 焦虑的日子里,灯光每天都亮到深夜。 我在司令办公室采访了俄罗斯海军总司令弗拉基米尔。库罗耶多夫海军上将。 他坐在电视屏幕前凝视着水下的录像画面。他一言不发,只是用目光示意让我坐下 来,于是我们共同将目光转移到灰色昏暗的水下画面。司令员翻看了潜水员做的技 术记录,他不断地吸着烟,仔细地观察着录像机在海底拍摄到的每一件物品。爆炸 时不知谁的海魂衫被抛了出来,它深深刺痛了司令员的心,谁穿的这件衣服?无情 的爆炸力从谁的身上撕下这件条式海魂衫? 这个碎片是什么东西?库罗耶多夫按下停止按钮,在监视屏上显示着一块变形 的金属。它在爆炸前是什么东西?主要是它从哪里来的?是库尔斯克号上的东西, 还是从其它的潜艇上来的东西? 库罗耶多夫上将是“相撞说”的支持者。但是,需要有物证才有说服力。俗话 说,百闻不如一见,哪怕是在屏幕上亲眼看到一次,也比听一百次下属的报告要好。 库尔斯克号悲剧的分量都压在他的肩上,他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的前辈们, 勇敢地承担起这个重任。有多少人把胸中的闷火都曾倾泻在他的身上,好像他一个 人就能带领海军在一年内把这十年损失的东西修复好并且使它马上壮大起来…… 然后,出现了吓人的画面:舱里的尸体。科列斯尼科夫大尉坐在被水浸泡的9 号舱的椅子上,尸体已被烧焦……画面被停止键长时间锁定住。这时真让人觉得神 秘不解:牺牲了的大尉和健在的海军上将面对面坐着,只是中间隔着深深的海水和 电视屏幕的一层玻璃,他们都在令人窒息般地沉默着,好像他们已经用人类不知晓 的通讯方式取得了联系,现在总司令正在倾听自己的部下最后的无声的报告…… 我走出去,轻轻关上门。我应该让他们单独在一起聊一聊。 库尔斯克号核潜艇失事三个星期之后,波波夫乘坐“卡累利阿”号核潜艇又出 海了。以前工程人员有这样一个风俗:当第一次通车时,要站在自己新建的桥下, 即用自己的生命来证明建筑的可靠性。北方舰队司令员与俄罗斯海军总司令也是这 样做的:他们一同去巴伦支海参加导弹打靶。你们看吧!我们的舰艇是可靠的!我 们的海军没有灰心丧气,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北方舰队将一如既往地保卫祖国的领 海。 一枚弹道导弹从水下腾空而起,穿越北极圈,飞向堪察加半岛的靶场。这是波 波夫本人致库尔斯克号全体遇难艇员的礼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