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部队 早在1945年8 月,中共中央就做出了建立航空学校的决定。一俟日本宣布投降 中央即派出王迅、刘风。魏坚、常乾坤等三批人员奔赴东北,为创办人民的航空学 校做准备。1946年9 月又派出吕黎平等新疆航空队员和刘善本机组向着东北,向着 遥远的黑土地迸发。 从童年就向往着天空的共产党人,终于要靠自己的力量,用自己的双手去揭开 那沉重的天幕了。 东北航校是中国共产党亲自创建的第一所航空学校,倘若写一部新中国的航空 史,把它作为起点恐怕不会有争议的。 何以把航校建在东北呢? 日军占领时期,东北是日军的航空基地,1944年之后,日军利用东北机场较多, 地势平坦诸多优越条件,成立了航空训练机构,培养新飞行员。同时,日本本土经 常遭受美国空军轰炸,不得已又将不少飞行训练单位迁移到比较安全的我国东北。 1945年8 月15日,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日军在东北的这些航空训练机构、装 备、设施、人员来不及撤走,其中有的被苏军缴获,有的被毁,还有一部分散失于 民间。但机场、机库、工厂等大型设施,仍比较完整。 先期从延安奔赴东北的常乾坤、刘风等人为勘察机场,搜集飞机,航空器材, 率领着航校筹建人员足迹遍及东北三省的30多个城市、50多个机场。从1945年10月 到1946年6 月,共搜集到各种日式飞机120 余架,发动机200 多台,油料2000多桶, 航空仪表数百箱和各种机床设备等航空军用设备2800多马车。 收获不算小,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有的同志为搜集航材误人日军细菌部队 的试验室,身上的皮脱了一层又一层,脸也麻了,落下终身残疾。有的人在搜集途 中惨遭敌人毒手,有的人在转运航材时轧断双腿甚至付出生命。 东北的铁路,在日军投降时几乎被破坏殆尽,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成百上千吨 散落在方圆几百里内的航材,只能用人拉、肩扛、马车拖的原始方式转运。途中遇 到土匪、特务的袭击,便不得不停下来作战。沿途的老百姓看到马车拉飞机,跑出 村子看稀奇。有的听说共产党找飞机用来打国民党,就凑上来说:“同志,俺家有 三个汽油桶、一副胶皮轮子,你们用得着,就拿去吧。”当地政府也组织起民工队、 马车队,支援航校。航校1946年3 月二日成立,对外番号是“三一”部队,老百姓 听不真切,又见拉的都是些破烂飞机,零七碎八的东西,就称他们是“垃圾”部队。 这支“垃圾”部队在转运途中像一支宣传队,沿途发动群众,又搜集和买到散 落在老百姓家中的一些宝贵航材。在小火车能够开通的地段,他们把这些“垃圾” 装上火车,小火车马力不足,翻越山坡的时候,全体人员推着火车前进。进入隧道, 漆黑一片,浓烟呛得人透不过气来,他们喊着号子,“嗨哟,嗨哟”,硬是推动火 车翻越了山岭。常乾坤风趣地说:“人推火车,马拉飞机,写到空军史中也是一大 奇观。” “三一”部队不仅搜集航空器材,还收编航空人员。 日本政府无条件投降后,侵华日军关东军第二航空军团第四训练大队,由队长 林弥一郎带领,遗弃了飞机和机场设施向南奔逃,打算以日本难民的身份回国。当 他们被和平缴械后,东北局书记彭真、东北民主联军参谋长伍修权了解到这是一支 航空部队,便把带队的林弥一郎召到沈阳,提出请他们参加筹建航校工作,帮助共 产党训练飞行人员。 作为俘虏,这是林弥一郎绝没想到的。他沉吟良久,怀疑一支俘虏部队能否对 战胜国的军人进行培养飞行员的技术教育。这种教育要求严格,可是一个俘虏能对 共产党的官兵发号施令吗?再者,培养飞行员不是一两个月所能完成的,而他以及 他的部队最急迫的愿望是归国还乡,返回日本。 彭真亲自和林弥一郎谈话,他十分恳切地说:“林弥一郎教员,你如果感到一 时难以应诺,可以回去和部下商量后再决定。” 林弥一郎听到共产党的高级将领称他为教员,又是大吃一惊。告别的时候,伍 修权发觉林弥一郎几次注意他腰间的“柯尔特式”自动手枪,便从腰间取出,放在 林弥一郎手中,说:“这支手枪伴随我参加了万里长征,它保护过我,是一支珍贵 的有纪念意义的手枪,现在我把它赠给先生。” 不久前被缴了械的林弥一郎紧握着那支手枪,注视着伍修权诚挚温厚的目光, 他的心一下子热了。作为战败国的军队,如果下令其与中国方面协作,只要用枪口 对准他,单凭武力就可以办到,但是中国共产党却是如此以礼相待,他还能说什么 呢? 返回时,林弥一郎几乎忘了自己的俘虏身份,他登上去沈阳的一辆军用卡车, 发现副驾驶的座位上坐着一个人,就一挥手,说了声:“让开!”把那个人赶出来, 自己坐了上去。那人显出莫名其妙的表情,默不作声地上了后车厢。后来负责护卫 的战士说出那人的姓名,林弥一郎又吃一惊,那人正是当时的沈阳军区司令吕正操。 一件件事情的发生,林弥一郎感到过去在他头脑中形成的对中国人、特别是对 中国共产党的看法,像“揭下一张纸一样地”在发生变化。他一步步地认识到与之 形成鲜明对照的“帝国军人”在思想和行动上的错误、罪恶。 林弥一郎说服了他的部下,很快答复东北局,同意帮助中国共产党创建空军。 “三一”部队收编了这支有近300 名航空技术人员的部队。 林弥一郎和他的部下首先进行的工作,就是和航校的同志一起搜集飞机。与中 国共产党的部队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的日子,使这些“帝国军人”再次地认识了中 国共产党的军队,从而佩服之至,倾力相助,主动带领航校的人员找到几处秘密埋 藏飞机的隐蔽所。在转运时,见老百姓有顾虑,怕飞机压坏了马车不肯借用,一位 名叫黑田的日本教官就和另一个人钻到飞机底下,用肩膀稍稍扛起来一点,以示飞 机压不坏马车。果然赶车的老百姓一看就同意装车了。他们跟航校的同志一起,又 把搜集来的飞机检修、装配,四五架残缺不全的飞机凑成一架,机身上补丁叠补丁, 打了二十几块补丁的飞机还算比较好的飞机。 林弥一郎拍着修补的飞机,感慨道:“补丁飞机、补丁跑道,中国共产党创建 空军的决心了不起!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