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枢 中朝空军联合司令部,人们习惯地称为空联司。朝鲜战争的日日夜夜,志愿军 空军哪天升空作战,出动多少架飞机,哪个师出动,如何出动,什么时间出动,这 都由空联司决定。空联司是实施前线空军作战指挥的中枢。 空联司驻扎在安东四道沟,指挥所设置在一个山沟的大坑道里,经过修缮,谈 不上多气派,但宽大、坚固、隐蔽。 空联司第一任司令是刘震。 刘震在陆军是一员久经沙场的战将。他16岁参加红军,19岁当上指导员,20岁 当上团政委,21岁便成了红十五军团七十三师的政治委员。抗日战争爆发,部队实 行整编,也使他的人生轨迹发生了转折,他由一个政工干部转而成了军事指挥员, 从团长、旅长干起,一干就是大半辈子。也许,搞军事比搞政工更符合他的天性, 从小学过木匠的他,脑子里有良好的三维立体空间感,而千变万化的战场,恰恰需 要这种良好的感觉。凭着这种感觉,战略战术、情报侦察、攻防突袭、进退迂回, 都像锛、凿、斧、锯一样得心应手,运用自如,玩乎于他的股掌之间。他率部先后 转战晋西北,鏖兵晋东南,挺进冀鲁豫,远征豫皖苏,为建立和巩固抗日根据地, 打击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做出了重要贡献。解放战争,身为四野纵队司令、兵团副 司令的刘震更是威名赫赫,驰骋东北,血战平津,进军华中,解放中南,几乎纵贯 整个中国的黑、黄、红土地上,都留下了他的辉煌战绩。 然而,当他换上空军的蓝裤子,他却站在了零的起跑线上。 刘震是1950年10月被任命为中南军区空军司令员的,十几天后又奉命调任东北 军区空军司令。到任前,军委空军派飞机将他从武汉接到北京,当夜空军司令员刘 亚楼就同他谈话。 那是一个寂静的夜晚,他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刘亚楼的住处,几句寒暄过后, 便开门见山地谈开了。 刘亚楼说:“调你到东北军区空军工作的任务是,准备组织志愿军空军参加抗 美援朝作战,你将担任志愿军空军司令员。” 当志愿军空军司令,意味着一上任就要指挥空军打仗,刘震心里没有底。虽说 近20年来,他打了不少仗,指挥过步兵、炮兵、坦克兵,但从未指挥过航空兵作战。 空中战斗是什么样子?怎样组织指挥?这对他来说,还是个谜。何况在陆军基础上 新建的毫无实战经验的空军,要和强大的美国空军作战,这更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搞得不好,对年轻的人民空军建设十分不利,甚至有损军威国威。思来想去,他坦 诚地对刘亚楼说:“搞陆军建设和作战指挥我还有点办法,而搞空军的作战指挥却 毫无经验,还是让我回中南空军,待日后空军进入了抗美援朝战场,我可以随时去 学习。” 刘亚楼担任过四野参谋长,知人善任,他欣赏刘震的能征善战,更了解刘震敢 啃硬骨头的个性。于是,他暂把话题转移出去,说起了平津战役。 攻打天津时,刘亚楼在作战会议上将整个战役概括为:“东西对进,拦腰斩断, 先南后北,先分割后围歼,先吃肉后啃骨头。”然后,他把目光突然转向刘震说: “你的对手是陈长捷的六十二军,是块难啃的骨头!” 那些分到肉的纵队领导们纷纷插话:“刘震牙口好,没有问题!” “他这个木匠,就喜欢打硬木家具!” 刘震在刘亚楼和其他同志的轰堂大笑声中站起身,也笑眯眯地说:“虽然骨头 不如肉可口,但用力嚼也有味道。” “现如今,我们还需要这种啃骨头,用力嚼的精神啊。”刘亚楼把话拉了回来, “人民空军是刚刚从陆军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一个技术军种,大家都没有经验,只能 摸索着去干,使劲去啃。困难肯定是会有的,但也要看到有利条件。国家向苏联请 了一些顾问,帮助我们训练机关和部队;苏联还派了一些空军部队配合我们作战。 他们建军早,又有作战经验,我们要好好向他们学习,这是一条捷径。” 接着,刘亚楼又对刘震说:“我们同在四野工作过,我了解你会打仗。这次调 动是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和东北军区司令员高岗点的将,经毛主席批准的。” 话谈到这种程度,刘震别无选择,只有服从中央军委的命令,再硬的骨头也得 去啃了。 于是,刘亚楼就谈起机构组建问题:“你去东北后,要尽快抓紧时间着手建立 志愿军空军领导机构,我们帮你一道来进行。本来,建立这样战役领导兵团的机构, 最好是抽调整套的比较成熟的建制机构担任,但你也知道,空军尚处于初建时期, 军区空军以上的领导机构还不健全,不具备由一个单位组成志愿军空军领导机构的 条件,只能用‘凑班子’的办法来解决。我们拟定以军委空军领导机关抽调的干部 和工作人员为主,以东北军区空军机关抽调的于部和工作人员为辅,再从其他军区 空军抽调部分人员来共同组成志愿军空军司令部、政治部,至于后勤、工程部门主 要由东北军区空军兼管。现在的形势,叫做火烧眉毛,一切要突出一个快字!也就 是说,一是积极,二是稳妥。” 谈话结束,刘震即刻赶赴沈阳,在零的起跑线上开始冲刺。 1951年3 月 15 日,志愿军空军领导机构(即中朝人民空军联合司令部)在辽 宁安东正式成立。兼任司令员和党委书记的刘震以临战的姿态投人到高速运转的工 作,连走路都是一串小跑。他一方面抓紧熟悉将要参战的志愿军空军部队的情况, 了解朝鲜战场上美国空军的活动,拟订作战方案。另一方面,将指挥系统的各类人 员、各种电台、雷达迅速组织起来,科学分工,明确职责范围,进行图上作业和示 范演练。 由于空军指挥系统专业众多,分工复杂,加之整个班子是由各方面调来的干部 和人员“凑”成的,因此,室内和图上作业能否适应战场需要,还需检验。4 月25 至28日,刘震亲自主持了一次由飞行大队长以上干部参加的战术演习。这次演习共 出动飞机16架,由于没有经验,通信联络不畅,演习效果不好。 此时,用泰山压顶来形容刘震内心的压力,实在不为过分。那些日子,他吃不 下,睡不安,人几乎瘦得脱了形。 但刘震毕竟是咬得紧牙关,啃得动硬骨头的汉子。能抗住这种压力,靠的是他 心中的一个意念,而这个压不垮的意念是从他参加革命的那一天起就夯实了基础的 :革命的事业从来就是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赤手空拳艰难困苦中拼搏出来的。 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指引下,在党中央、毛主席的领导下,中国人民推翻了压 在头上的三座大山,建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难道如今在抗美援朝战争中我们就不 能克服困难、战胜敌人吗?想到自己从一个木匠成长为军事指挥员的经历,想到毛 主席“在战争中学习战争”的教导,想到志愿军地面部队运用毛泽东军事思想在朝 鲜战场上一开始就打了大胜仗,他坚信只要空军在空中斗争中正确运用毛泽东思想, 很好地总结自己的经验教训,并注意学习苏联空军的经验,年轻的志愿军空军是一 定能够在战斗中胜利成长的。 4 月25日至28日,总结教训的基础上,刘震再次组织了一次更大规模的各机种 联合飞行战术演习。307 架次飞机从沈阳、安东、辽阳机场出动,其中执行侦察任 务31架次,抗击“敌机”轰炸70架次,配合地面部队围歼“敌人”206 架次。 这是新中国空军建立以来规模最大,出动飞机最多,机种最全,战术背景和组 织指挥最复杂,也是最成功的一次实战演习。通过演习,研究了朝鲜战场的情况, 了解了各级司令部的组织指挥能力和部队作战水平,初步摸到了组织部队在紧急情 况下飞行转场和组织协同作战的方法,使各级指挥机关和部队得到了锻炼,战术技 术水平和业务能力有了一定程度的提高。但在演习中也暴露出一些问题,主要是指 挥员还不能全面掌握空中情况,指挥不熟练,指挥所分工不明确,相互间协调不密 切,各种制度不健全等。 解决问题需要时间,但是战争不等人,时间不等人。刘震就是带着这些问题走 进四道沟的掩蔽指挥所,边实战边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案。然而,四道沟里除了一位 通过翻译回答他一些常规问题的苏联顾问,所有的疑难都要靠他自己去解决,所有 空战指挥的决心、战略、战术,都由他去实现。他在一张白纸上开始描绘现代化军 种指挥的蓝图,从指挥小机群到大机群乃至战斗机、轰炸机混合协同作战,从粉碎 空中霸主的“屠夫行动”、“撕裂计划”到“空中绞杀战”。 除此,他还要面对高层指挥机构内部各种分歧。当时,在志愿军空军作战基地 问题上,曾有不同意见,刘震同苏联专家有过争论。9 月22日,他在志愿军总司令 部向彭德怀司令员汇报时,首先就敌我空军兵力和技术条件的优劣作了对比,认为 志愿军空军进驻朝鲜北部基地,有许多不利之处:一是昼间敌战斗机掩护轰炸机来 轰炸我机场时,我歼击机起飞迎战,如起飞机场被破坏,只有飞回到安东等机场着 陆,打完空战油料不够,这就成问题了。二是夜间敌机来轰炸,我机限于技术条件 不可能起飞迎战,坐以待毙,损失就更大了。三是机场跑道一旦被炸毁,抢修时将 影响飞机起降,如连续轰炸,就更难抢修了。事实上,当时朝鲜北部的机场一直修 不起来,往往是上午修好了,下午就被炸坏,晚上修好翌早又被炸坏,这样怎能起 飞作战?因此,在当时特定的国际形势条件下,按照毛主席的指示精神,刘震提议 志愿军空军仍以安东一线做基地。尽管彭老总当时心里很急,渴望空军能够深人前 沿,大规模支援地面作战,但听了刘震有理有据的论述,仍实事求是地同意了他的 意见。 其实,支持地面作战,刘震心里何尝不急?!向彭老总汇报的第三天,9 月25 日,志愿军空军与敌大机群的激烈空战开始了。 空中的态势愈来愈严峻,挑战一次比一次血腥,每次都要刘震拿出决心,想出 对策,制订作战方案。 决心下了,对策方案有了,这一切变成命令。机群升空了,年轻的志愿军空军 杀出一个“米格走廊”,动摇了美国空军的“空中优势”。 截至1952年5 月底,志愿军空军共有歼击机航空兵9 个师18个团进行了轮战。 每次轮战乃至每次空战之后,刘震都要求他们认真总结经验教训,发扬军事民主、 技术民主,开展战前“出情况,想办法,订方案”,战后“评指挥,评动作,评纪 律”的活动,做到打一仗进一步,吃一堑长一智。 从多次空战战例中,刘震发现:凡是我机能够保持编队作战,指挥协同得好的, 几乎每次都取得了胜利;反之,就会失利。随着空战规模的增大和美国空军战术的 改变,刘震越来越感到编队协同在空战中的重要性,并由此产生出亟待探求空战战 术原则的紧迫感。 在安东的四道沟,刘震多次向刘亚楼汇报敌我空中战争的具体情况,并提出 “集中兵力打一域”的建议,与刘亚楼共同探讨志愿军空军应采取的战术。多少个 不眠之夜,多少次切磋分析,他们发现这样一个极有价值的现象:我机在参战初期, 多以小编队、多梯次和多层配置作战,这种打法比较机动灵活,战果也比较好。后 来采取大编队、大机群出战、敌我一接触即被打散,美机打散后尚能保持四机或双 机作战,而我机保持四机作战有困难,一般只能保持双机作战,有时还形成单机, 造成被动挨打的不利局面,被敌击落击伤的我机多半是单机活动的。这种情况说明 :在空战中,我机宜采取多批小编队,多层次进入战区,集中兵力于一个空域,并 力求保持四机或双机协同作战。 当过木匠的刘震又一次发挥了他良好的三维立体空间感,“一域多层四四制” 的战术原则在他的脑海里构成了雏形。他带着这个独特的构想多次下部队,征求参 战部队各级指挥员和广大飞行员的意见,并发动各机关、部队广泛开展战术研究活 动,让大家开动脑筋,献计献策,把这个具有中国特色的、引起世界关注的空军军 事理论和空战战术原则创造性地推向一个能攻善守的崭新高度。 刘震用他的全部智慧和精力,为人民空军的地面指挥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这是 他留在人民空军史上的不可磨灭的功绩。 抗美援朝,毛泽东指示使用空军“以采取稳当的办法为好”,让空军在实战中 锻炼,在战斗中成长。据此,空军部队以师为单位轮番进入前线,进行实战锻炼, 指挥机构也以军区空军机关为班底,轮番指挥,轮番锻炼。 1952年盛夏,聂凤智走进四道沟指挥所,接过刘震的话筒,站在了司令员的位 置上。 聂凤智说:“这时我才实实在在地感受到空中挑战所造成的巨大压力和重重困 难。” 39岁的聂凤智原是第三野战军二十七军军长,赫赫有名,是陈毅的一员爱将。 1950年上海多次遭轰炸,危急之中,陈毅点将聂凤智,立即筹建华东军区空军。1950 年8 月1 日华东空军成立,这个新上任的小个子司令当日下午就被陈毅召至上海, 一个小时后陈毅就带他会见了苏联空军中将巴基斯基。 巴基斯基将军是斯大林应毛泽东之请,派驻上海的防空集团司令,此时他和他 的防空集团很快就准备回国了。也就是说,整个大上海与华东地区的防空任务即将 落在刚刚成立的华东空军肩上。而这支防空力量的指挥者,就是这个连小学门都没 进过的聂凤智。 听起来好像一个玩笑。 “我带你一个月时间学习飞行指挥,怎么样?”巴基斯基不紧不慢地说。 聂凤智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将军,我打了20多年仗,都是在地面,对于空 中指挥,我是一窍不通,一个月行吗?” 巴基斯基不置可否,让人把空中指挥的必读资料和书籍,给聂凤智送了去。聂 凤智一看,那摞书和资料竟然比他本人还高!他的头“嗡”地大了。 熟悉聂凤智的人称他是奇才,一个月后,聂凤智真的坐在了飞行塔楼的指挥台 前。 巴基斯基和陈毅坐在他两边,像监考的老师。 这一天起飞的是24架飞机。陈毅瞥了聂凤智一眼,有句话咬着牙没说出来:这 是飞行,稍有错误和偏差就会机毁人亡,你聂凤智真的行吗? 聂凤智目不斜视,全神贯注,就像当年他指挥二十七军强渡长江一般气沉神稳。 他拿起话筒,随着他一声命令,呼呼啦啦,24架飞机腾空而起。 聂凤智的指挥命令一项一项下达。空中的机群在他的指挥下分成梯次,向各自 指定的空域飞去。而后做各种动作,变换队形,最后落地。每一个命令的不当,哪 怕是提前或推迟一秒钟,空中的机群都有散乱、相撞、导致机毁人亡的危险。 聂凤智指挥得有板有眼,纹丝不乱。 24架飞机按规定时间一架一架落地了。 巴基斯基高兴地喊道:“哈拉绍!俄兴哈拉绍!(好!很好!)” 陈毅一把握住聂凤智的手:“你这个聂凤智,硬是了不起哟!咦?”陈毅感到 他的手像摸住了一块湿毛巾,全都是水。 聂凤智笑了:“我手上出的汗……” 何止手上出汗,表面镇静的聂凤智,内衣已经被汗水浸透。 事后聂凤智说:“哪有一个月就学会飞行指挥的?硬是赶鸭子上架哟。师傅领 进门,修行在个人,巴基斯基这个师傅把我刚刚领到门口,我才踏进一只脚,他就 走了。” 这次来到安东前线指挥所,聂凤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刚学会走路的人,一步 跨进“奥运会”的“田径场”。 这次调聂凤智来前线,是彭德怀将军点的将。 聂凤智深知自己的“油水”,深怕不胜其任,从南京起程时挂通了老上级陈毅 的电话。 “陈老总啊,我怕干不了啊!” “啥子干不了!你聂凤智还有干不了的事?你是名声在外,大得很呢!”陈毅 哈哈地笑着,听得出他对聂凤智充满信心。 “安东前线的空中对手是美国佬,我那两下子不行啊!” “我还想跟美国佬较量较量呢,你怎么不行?你快去报到吧,彭老总已经等急 喽!” 聂凤智刚来到安东空联司指挥部,彭德怀将军就赶来了。上来就说道:“聂凤 智,空军就交给你了!” 此时的聂凤智再没有任何退缩的余地了。他说:“彭老总,你就下命令吧!” 彭老总介绍了美国远东空军的情况,现在他们的空军已达10万人,飞机1400架。 中国空军的飞机虽然由开始的250 架增加到了450 架,但敌我力量悬殊仍然很大。 而且飞机数量和飞行技术都不如对手。现实是严峻的,彭老总的要求是很高的,从 他的口气中不难听出,目前中国空军的作战能力,远没有达到战争的要求。 “要马上进入实战,把美国空军的空中战线从现在的鸭绿江边,反到清川江以 南!”彭老总给新上任的司令官下了命令。 聂凤智此时感到的压力,比起程时又加重了百倍。 这一年的9 月7 日,聂凤智指挥第一次空战。天公不作美,偏偏赶上气象复杂, 天低云暗,能见度极差。情报参谋报告,远东空军出动了100 多架战斗轰炸机大举 进袭拉古哨发电站。偏偏又是一场大仗、恶仗。 聂凤智点上一支烟,打还是不打,一时决心难下。打吧,如此恶劣的天气,平 时连训练都不大敢飞,担心造成意外损失,何况现在面对的是百架敌机的实战。不 打吧,眼看拉古哨大型水利发电枢纽即遭毁灭,这个损失太大,而且也会助长敌人 的气焰。 指挥室静静的,作战参谋、情报参谋、通信参谋……屏声敛气,默默地注视着 这个身高仅有一米六几、威慑力却能穿透钢壁铁墙的司令员。 打了一辈子仗,就是下令二十七军渡长江、攻南京、战上海的时候也没这么难 下决心。 标图板上,敌机的踪迹一秒秒向前移动,像毒蛇逼近吐出的芯子,连犹豫的时 间也不给了。聂凤智拿起话筒,给空三师下达了出动16架飞机的作战命令。 这之后聂凤智的眼睛再不离开标图板。烟一支接一支。 他身边的参谋说,聂凤智早晨进指挥所,点燃香烟,然后就用烟尾对烟头,直 抽到晚上出指挥所,一天一根火柴就足够了。空战期间天天如此。他的夫人说,老 聂到空联司上任,别的东西不查点,单问香烟带足了没有。聂凤智说,香烟比老婆 好,无论紧张、激动、还是一筹莫展,它都能调节你的情绪,给你智慧和力量。 标图板显示不出战绩,而空战又不同于陆军作战,地面指挥不可能深人前沿, 当场得知胜败。这段时间是最难挨的。 参谋长终于把空中射击胶卷送来了。这天的空战击落击伤5 架F -86,米格被 击落、击伤6 架。5 比6 。 平心而论,稚嫩的我军空中勇士同美国老牌的飞行高手交战,能取得这样的战 果,已属不易,况且我16架对敌100 余架,敌我悬殊又这么大。但我们空军飞机少, 底子薄,飞行员尤为宝贵,拼不起消耗。从这个意义上讲,此仗没有打好。 空三师议论纷纷,无论当面背后,大家直言不讳,各抒己见,态度之激愤,言 辞之尖锐,都是聂凤智始料未及的。 “这样打法,不要几次就把飞机搞光了!” “聂凤智指挥陆军还行,指挥空军就不灵了!” “他妈的,瞎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