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五千名俘虏换回的间谍 1965年春天,洛茨夫妇和瓦尔特劳德的父母以及德国专家克尼泼费尔夫妇,应 邀一道去马特鲁港。在总督府门前,他们受到了西部地区总督尤素福·阿里·阿拉 卜将军全家的热烈欢迎。他们在这里痛痛快快地玩了几天。 2 月22日下午,洛茨一家驱车返回开罗。翌日清晨抵达家门口时,洛茨发现马 路对面停着四辆汽车,坐在车里的人正准备下车。 “这是怎么啦?”当他们从车上下来时,洛茨笑着问道,“是不是我们的邻居 今天请客?”但话音未落,洛茨头上便重重地挨了一下,身子晃了两下,扑倒在地 上,朦胧中听到瓦尔特劳德尖叫一声。6 名大汉把他围在中央,当他明白过来发生 了什么事情时,咔嚓一声,已被带上手铐拖走了。 埃及安全机关检察长萨米尔·哈桑亲自审问了洛茨。起初,洛茨故伎重施,又 搬出各位将军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但很快就发现,他的这些埃及朋友也都因涉 嫌间谍活动而处境不妙。 他苦苦地回忆着,究竟什么地方出了纰漏。因为他很清楚,尽管埃及的安全机 关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但如果没有确凿证据的话,也不敢把一个阔绰的外国人打 个半死,并把他的全家逮捕起来。 直到埃及秘密警察当着他的面从浴室中取出微型电台后,洛茨才知道再也无法 抵赖了。 原来,沃尔夫冈·洛茨也和在叙利亚的间谍伊利·科恩一样,是被测出发报位 置而暴露的。埃及安全机关甚至录下了三年来洛茨收发的全部电讯号。 不久,埃及专家又成功地破译了所录下的全部电文,洛茨与特拉维夫间的来往 电文已不再是秘密。事已至此,洛茨只得承认一切,说自己是德国人,只是图谋金 钱才替以色列搜集情报。埃及人对此深信不疑,因为他们早已掌握了洛茨是前纳粹 军官的铁证。 此外,洛茨还咬定所有活动都是他一人进行的,瓦尔特劳德对此几乎毫无所知。 瓦尔特劳德再次表现出了她那间谍天赋。尽管对两人的审讯是分开进行的,但口供 却出奇地一致。 被捕12天后,埃及安全机关问洛茨夫妇是否同意接受电视台的采访,并声称这 样有利于改善他们的公众形象,对最终从轻判决是有好处的。洛茨自然不相信这些 鬼话,他们不过是想向世界表现一下自己。 但洛茨蓦地产生了一个想法:为什么不借此机会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呢?以色列 情报机关每天都收看埃及的所有电视节目,自已完全可以通过一两句话来暗示他们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他答应了埃及人的要求。 在采访中,洛茨承认自己当了间谍,是个见财如命的德国人,并且强调自己的 妻子丝毫不了解自己的间谍活动情况。当记者问他,对整个事件有什么想法、埃及 安全机关对待他们如何时,洛茨回答说:“对于我所做的事情,我当然十分后悔。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由于自己利欲熏心而给埃及造成了严重损失。我需要在此声明 的是,在我被捕期间始终受到了良好的对待。” 最后,当记者问他是否想对德国的亲朋好友说点什么,洛茨趁机说道:“如果 以色列今后还派间谍来的话,它应当去找自己的公民,而不要再收买德国人或其他 外国人了。同时,我也真诚地劝那些想为以色列干事的外国人赶快放弃这个念头, 不要再重蹈我的覆辙。” 埃及当局显然对电视台的这次公开采访感到满意。但他们哪里知道,洛茨已利 用他们所提供的这次机会,向他的以色列上司发出了重要信息:我的假德国人身份 迄今还未暴露,请设法据此采取营救措施。 1965年7 月27日到8 月21日,埃及法庭对洛茨夫妇进行了公开审讯,并且宣布 了他的十大罪状。 审判期间,法庭突然接到了一封来自德国的匿名信,证明洛茨是一名从德国移 居巴勒斯坦的以色列人。洛茨及其律师自然要极力否认,但令人奇怪的是,埃及法 庭也拒不相信,并最终宣判:“洛茨先生,本庭经过调查,认为你犯有不断为以色 列从事间谍和破坏活动、敌视阿拉伯联合共和国的罪行。根据你所犯的罪行,理应 判处你死刑,但考虑到你在辩护时减刑的要求,决定判处你终身苦役,并罚款33万 西德马克。此判决将报请共和国总统最后批准。” 瓦尔特劳德也被判处3 年苦役,并罚款1 万西德马克。 洛茨终于免去一死。如果他是以色列人的话,则必死无疑。但法庭为何不肯对 国籍问题继续深入调查,并最终将这个以色列间谍处死呢?洛茨曾对此大惑不解, 并且设想了种种可能。 但他都没有猜对。实际上埃及政府当时出于外交政策调整的需要正准备赶走德 国专家,而作为沃尔夫冈·洛茨间谍案,则正好为此提供了借口,洛茨成为了德国 的替罪羊。因此即使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洛茨是以色列人,埃及政府出于政治的需要, 也宁肯愿意让洛茨是个德国人。与此同时,埃及还需要德国的经济援助,为照顾德 国人的面子,洛茨也就被免除死刑。 三个月后,沃尔夫冈·洛茨被关押进图拉监狱。监狱位于马阿迪市郊和赫勒万 武器——飞机制造厂之间。洛茨将作为该狱第338 号囚犯,在这里服刑。 “我想不会这么长,”洛茨在与妻子分手时,平静地说道,“两年或者三年吧。 家里人会设法救我们出去的。” 1967年6 月5 日早晨,第三次中东战争爆发。尽管埃及电台在不断地宣布着埃 军节节胜利、以军一败涂地的消息,但狱中的洛茨却根本不信,因为他认为:“以 色列军队不可能遭受突然袭击。集结在西奈的庞大军队未被以色列发现,这也是不 可想象的。他们非常了解埃及部队的准确位置和兵力。我每次的报告都经过总部的 详细核实,即使对那些近乎没有意义的细节也很重视,甚至连不着边际的谣言也从 不放过。因此,我没有理由去假设他们在这期间会改变以前的谨慎态度。” 当天晚上,从监狱中可以听见以色列飞机在附近投下炸弹的爆炸声。洛茨分析 以空军的攻击对象很可能是赫勒万军工厂,并为自己曾向总部精确地提供过一些重 要军事目标而感到满意。果然,几天后便传来了截然不同的消息:埃及军队一败涂 地,以军不仅占领了西奈半岛,并且越过苏伊士运河,向开罗逼近。甚至还有传说 纳赛尔总统已避难到南斯拉夫。 11月初的一天早晨,洛茨被叫到监狱副官的办公室。曾为他辩护过的德国人克 拉尔·乌班告诉他一个好消息:经过多方努力,埃及人原则上已同意释放洛茨夫妇, 当然,最终实现还需要一点时间。 1968年2 月3 日,洛茨再次被叫到了副官办公室。监狱副官不自然地笑着说道 :“你好,先生。首先衷心地祝贺您获得自由并将于今晚乘飞机回德国。” “您自由了。”这是洛茨三年来无论是踱步于牢房、还是在睡梦中,最盼望听 到的一句话。 他甚至想象过:当自己听到这句话时,或许会高兴得跳了起来,或许会跌坐在 椅子上…… 然而,此时此刻,他竟然无动于衷,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已失去了表现感情 的能力。在开罗机场,沃尔夫冈·洛茨与瓦尔特劳德在一名秘密警察的看押下,等 候从卡拉奇飞不定期的汉莎航空公司的班机。这时,新任德国领事巴尔特勒斯博士 又来了。他是担心埃及政府在最后一秒钟又改变主意,而这种情况在他短暂任期内 已多次发生。 突然,领事压低嗓门告诉洛茨,在他们被释放的背后实际上有一笔特殊的交易。 原来,“六天战争”之后,以色列政府表示:在埃及人没有释放在押的10名以色列 人(其中包括洛茨和瓦尔特劳德)之前,拒绝释放包括9 名埃及将军在内的5000名 埃及战俘。洛茨听后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有如此之高的身价,但领事先 生却保证这是事实。 事实也正是如此。“六天战争”结束后,当以色列开始同埃及进行交换俘虏问 题谈判时,摩萨德局长梅厄·阿米特坚持要将洛茨夫妇列人被交换俘虏之列。自从 科恩被叙利亚人绞死之后,阿米特就一直为未能营救这位“间谍王子”而感到自责 和沮丧。但是,以色列政界领导人却不愿公开承认洛茨是以色列间谍,直到阿米特 以辞职相威胁,艾希科尔总理才被迫做出让步,这才使得洛茨夫妇得以逃出囹圄。 回到以色列后,洛茨夫妇在特拉维夫附近的一个乡村里定居下来,洛茨的妻子 瓦尔特劳德取得了以色列国籍。他们在那里过着幸福、舒适和安静的生活。但是到 了后来,洛茨夫妇为在以色列的生活感到厌倦,因而移居西德,并尝试做一个商人。 与其间谍生涯不同,在这个陌生的领域洛茨并没有取得成功。失望之余,他举家迁 往美国的加利福尼亚,从此过着默默无闻的生活。回忆在埃及的那些紧张、冒险的 岁月自然成为了他们闲暇的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