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王永吉“奸污少女”案 40多年前,沉浸在恋爱喜悦中的王永吉正忙着筹备婚礼,不料女方家忽然状告 他奸污少女,因此他蹲了5 年的监狱。出狱后,他丢了公职,历次运动中都是被批 斗的对象,可却从来不认罪,吃尽了苦头。 从1980年开始,18年中,他到各级部门申冤几百次,为此他卖牛、卖骡、卖车, 几乎倾家荡产。许多好心人都劝他说:“你都儿孙满堂了,就是平反了又有什么用?” 可王永吉说:“我就想要个清白,绝不把冤枉带进棺材里!” 1958年,26岁的王永吉正值事业上春风得意,当时他是沈阳县(注:原文如此) 青堆子小学少先总队的辅导员,又是4 年级的班主任,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字写得 帅,画画得好,口才又棒,人长得又英俊,是远近闻名的有学问的人(王永吉师专 毕业,当时可以说是非常高的学历了),当地许多好姑娘都倾心于他。 在青堆子小学,王永吉组织少先队员们搞起了丰富多彩的活动,身为少先大队 文艺委员的林红非常热心地帮助王永吉组织活动。此时她已经暗恋着王永吉了。 7 月底,王永吉调到了大房申小学,林红毕业后回家务农了,两个人也就很少 有见面机会。可8 月初的一天,史殿龙(原来青堆子小学少先队的大队干部,也是 林红的同学,还是亲戚)的母亲找到了王永吉,说是来说媒的,对方就是林红。王 永吉当时就同意了,他心里也非常喜欢聪明漂亮、活泼能干的林红。 第2 天,王永吉把林红领到父母的面前,二老高兴地认下了这个未来的儿媳妇。 从8 月底开始,林红就经常住在王永吉家了,不过是和王永吉的妹妹住在一起。 9 月初,王永吉和林红商量好:国庆节时结婚。为了筹备像样的婚礼,王家卖 掉了4 头牛,按当时比较隆重的方式准备着。9 月初的一个星期天,两个人一起去 沈阳买了衣料,还一起去了林红父亲那儿,林红的父亲对王永吉也非常满意。 9 月中旬,王永吉到乡里开会,由于林红家离乡里近,两个人晚上就在林家过 夜,林家对王永吉也很热情。这两个年轻人做梦也想不到,几天后,天塌地陷般的 意外事件扑天盖地而来了。 一天下午,史殿龙骑着自行车飞一样到了王家,“王老师,林红的哥不同意你 们结婚,把她锁在家里,现在,她哥哥不在,她跑出来在河边等你呢!”王永吉同 样飞一样骑车赶到了小河边,就在他和林红定情的那棵柳树旁,他看到林红的眼睛 都哭肿了。见到自己的心上人,林红扑在王永吉的怀里痛哭起来,说:“我跟你走,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跟着你!”两人正说着,林红看到哥哥正跟一个当民兵的亲戚 手里拿着枪赶过来,她赶快告诉王永吉:“你快走,他们会打死你的,我再想办法 见你!”王永吉走了,林红被哥哥抓回家去了。 林红回到家,被哥哥更严密地看管着,哥哥不在时,就让一个看青的民兵亲戚 看守着林红,林红没有可能再逃离了。林红整日地哭,不吃不喝,不但不能唤回哥 哥的同情,反倒激怒了平日在家里说一不二的哥哥,哥哥发誓要让妹妹死了嫁给王 永吉的心。 林红哥哥的态度被一个怀恨王永吉的李XX知道了,他想借刀杀人,于是,林红 的哥哥和李XX商量了一个恶毒的计划,他们要告王永吉奸污少女罪。李xx是小学的 主任,利用几个无知的学生炮制了所谓的证词,告发王永吉调戏、奸污少女。诉状 中称:王永吉利用当青堆子小学少先队辅导员之机,引诱、奸污了林红,根本不存 在谈恋爱的关系,同时,还调戏李XX的妹妹等少先队的干部。诉状中有林红的手印 (当然是她哥哥强行让林红按下的,为此林红与哥哥厮打起来,可她自然不是哥哥 的对手),还有李XX妹妹的手印(当然也是强迫的),还有两个学生的证词。 1958年12月17日晚,王永吉下班回到家,看到派出所的两名警察已经等候在家 里,其中一个对王永吉说:“你涉嫌奸污少女罪,跟我们走。” 到了派出所,王永吉才知道,他被林红家告了。林红的哥哥认为:王永吉在林 红上学期间,利用任少先队辅导员之便多次猥亵林红,并在林红毕业前奸污了她。 林红哥哥的证据有:按有林红手印的王永吉猥亵、奸污林红的证明材料,林红几个 同学关于王永吉在林红在校时送给林红礼物及两个人建立恋爱关系的证明材料,林 红的同学李XX被王永吉猥亵的证明材料。看到这些所谓的证明材料,王永吉气得大 喊:“这是诬陷,这是诬陷!”可他的喊叫在那个年代有什么用呢? 王永吉被捕7 天后,当时沈阳县法院就依据林红哥哥提供的“犯罪证据”,判 处他5 年有期徒刑。 进了监狱,王永吉还想申冤,可当他得知一位狱友因为申冤被判刑8 年后,他 沉默了。他把一肚子的冤情深埋在心里,他拼命地干活儿,为的是让自己没有精力 去想自己的冤屈。 1963年12月17日,王永吉出狱了,他一定要替自己申冤,找回自己的清白,他 一直把清白看得至关重要。可回乡后,他就知道自己的冤情又得深埋心里了,因为 他又成了接受监督改造的刑满释放分子。 出狱后,王永吉得知,林红已经嫁给了沈阳的一个工人,而且有了孩子。他虽 然恨她,可他知道林红绝不是有意陷害他,有意害他的是林红的哥哥和与自己有矛 盾的李XX. 1965年春,王永吉被派到光辉农场修河,在那里,他与妇女队长施秀芹 结婚了。领到结婚证那天,王永吉哭了,他发誓要保护好自己的爱妻,不让她吃苦 受罪。可施秀芹知道,做坏分子的老婆,能不受罪吃苦吗?她告诉王永吉:“从我 决定嫁给你那一天,就做好了跟你受罪的准备,要是怕吃苦,就不嫁给你了!” “文化大革命”很快就让村庄沸腾起来了,不管哪一派的造反派都不会放过坏 分子的,王永吉又一次深深地陷入了人间地狱。 1980年,年近50岁的王永吉生活开始好转,也没有人欺负他了,儿女们也都长 大了,他都有孙子了,可以说过了几十年的苦日子,生活刚刚有了点甜头。可王永 吉却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申冤,还自己的清白!妻子儿女都同意他的决定。王永 吉说:“背着那么重的罪名,吃什么也不香,宁愿过穷日子,也要一个清白!” 王永吉开始申诉了。他开始去区法院申诉,可法院以此案年代久远无法重新查 证为由,驳回申诉维持原判。从那时起,他开始向区法院、检察院、人大,市法院、 市检察院、市人大,省高法、省政法委等许多部门申诉,可得到的回答几乎是一样 的:维持原判。 为了申冤,他卖掉了牛、卖掉了骡、卖掉了车,那些可是靠种地为生的农民的 命根子呀!可为了申冤,他把一切都豁出去了。家里已经没什么可卖的,坐车去申 冤已经没有路费了,他就骑自行车去。18年来,他常常是天不亮就骑车出门,等到 达省、市、区的有关部门已是近中午了。王永吉说:“我都冤了几十年了,我就是 不想把冤枉带进棺材,只要不死,我就要申冤,我相信我能找回清白。” 就这样,从春到夏,从秋到冬,王永吉往返于申冤的路上,连省、市、区法院 的门卫都认识他了,点个头就可以进去,把介绍信之类的手续都省去了。 1997年秋天,王永吉终于盼到了曙光,省政法委和省高法的有关领导通过开会 研究,认为王永吉的案子有明显的错误,应该重新立案。省、市的意见到了于洪区 法院,于洪区人民法院审判监督庭着手重新审理此案。但一个4D年前的案子,要重 新审理真是难上加难,可法官宫宝臣、王国武却担起了这个担子。他们分别找到了 当时的当事人,可喜的是,当时的证人都健在,他们也都为王永吉吃的苦觉得内疚, 都把当时的实情讲了出来,而且都愿意做证。法官告诉笔者:“考虑林红已是儿孙 满堂,为了不让她难堪,我们决定不找她。因为所有的证人都证实当时法院的判决 是错误的,就是说,1958年8 月,林红已经毕业,她与王永吉已经不是师生关系, 他们那个时候是正式谈恋爱。我们到当时的派出所找了林红出的证明,也能证实1958 年8 月她已经18岁了。也就是说,当初法院判决书上认定王永吉奸污少女罪的两个 罪名都不成立,是个错案的结论已经可以成立了。” 1998年4 月24日,王永吉40年的冤情终于昭雪了,当他听到法官“宣告王永吉 无罪”时,66岁的王永吉泪流满面,他向着庄严的国徽三鞠躬,然后说着:“天啊, 我终于清白了,我可以清清白白地活着了!” (王书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