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巩义:张兰花等人“绑架敲诈”案 那是在7 年前的1992年3 月10日,张花兰对笔者说,我正在巩义市(属郑州市) 卫生学校上学。那一天恰好是我19岁的生日,和同学们约好了一定要好好庆祝庆祝。 大约是在上午10点左右,教室门口突然有人喊我,说是校门口有人开着小轿车找我, 叫我快点去。我听了很纳闷,我家世世代代都是农民,也没有阔亲戚,谁会开着小 轿车找我呢? 走出教室就看见校门口停着一辆锃亮的白色奔驰,车旁站着一个人,是村里的 邻居张治有,因为和他同村同姓,所以平常我都管他叫叔。尽管叫叔,却很少来往, 因为张不但是年产值上亿元的巩义市小关镇中州耐火材料企业集团董事长,掌管着 14家企业,还是巩义市的人大代表,财大气粗。 张治有笑眯眯地对我说:“我是来巩义市开人大会议的,听说你在这儿上学, 顺便来看看你。你中午放学后,12点20分左右在校门口等我,我给你说点事。”说 完,他坐车走了。 大约快两点时,我和同学们从饭店出来,刚走到校门口,又看见那辆白色小轿 车停在校门口对面的市文化馆门前,并且不停地冲着我们呜喇叭。这时候我才想起 张治有中午和我说的话,因为怕是家里真有什么急事托他告诉我,我就让同学们先 回学校,自己走到小汽车旁,站在车门口问:“治有叔,你找俺有啥事?你说吧!” 张治有只是说:“上车,你上车再说吧!”无奈我只好上了车。转眼车快要出市区 了,我就急忙问他要到哪儿去,他说带我去看看黄河。我一听就急了,因为下午还 有课要上。可我怎么要求,他就是不肯停车。 车子终于在一片荒无人烟的河滩上停住了,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河水和葱葱郁郁 的庄稼地,我心里开始突突地跳起来。可还没等我多想,张治有伸出两手就接到了 我胸前,我拼命地挣扎,可越挣扎他抱得越紧,衣服开始被他一件件剥去…… 张花兰昏昏沉沉地在宿舍里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饭也不吃课也不上。 第2 天下午,张花兰的二哥张华锋和母亲一起到学校来看她。明白了事情真相 后,张华锋气得当即便要到公安局去告张治有,却被母亲拦住了。张治有财大气粗, 手眼通天。他的8 米长的林肯轿车绝非昔日大丘庄禹作敏的奔驰p 可以相提并论, 除“林肯”外他还有两辆奔驰,荷枪实弹的保嫖、随从前呼后拥不离左右。而母亲 想得最多的还是女儿的名声。因此,3 个人商量:先不要声张,要告倒张治有太不 容易,回家和父亲等人好好商量商量再说。 张花兰将自己被奸之事告诉了男朋友杨润安,她认为真心爱一个人就不能欺骗 对方,更何况在这种时候。杨在听完了张的哭诉后,同样也无计可施。 最终,他们决定让张治有受一受皮肉之苦。 3 月13日,在一位女友的陪同下,张花兰在宾馆找到了正在出席人大会议的张 治有,张问她“有什么事”,张花兰说“没事”。张治有听后就说,“那你中午放 学后在校门口等我吧”。 中午12点10分左右,张治有开着奔驰来到学校门口,张花兰上车后对他说: “我男朋友的母亲病了,你把我送到鲁庄。”张治有也没说什么,开车把她送到了 鲁庄。杨润安带着本家的杨相峰、杨恩台赶到了张治有的旁边,将张治有打了一顿。 张治有害怕了,跪在地上说:“不要打了,我不是人!”说完就找了一个烟盒撕开 后,在上面写了一份“悔过书”:“我叫张治有,因个人道德败坏,和张花兰搞强 奸,花兰在家乡管我叫叔,我又干出这种事,我向你叫爸爸,请求饶命,时间是3 月10日下午3 点,地点是黑石关”,并用手指头从被打破了皮的头上蘸了一点血在 “悔过书”上按指纹。杨润安拿到“悔过书”后对张花兰说:“这儿没你的事了, 你先回家吧。”张花兰就先回到了杨润安家。 6 月中旬的一天中午,杨润安来到卫校找到张花兰,说张治有可能要来卫校找 你,你不如和我一块出去躲躲吧。张听后二话没说,没有和学校打招呼便随杨到了 邻近的僵师市。 6 月25日,哥哥张华锋到学校来看张花兰,听老师说她已经走了好几天了,心 里头非常着急,怕妹妹想不开或者出了什么事,就四处托人打听。在找了20多天也 没得到妹妹的消息后,张华锋想到了张治有,因为此前杨润安曾说过打了张出了气 后,张治有会报复。于是7 月26日7 点,张华锋到张治有的中州耐火材料厂,在门 口恰好碰见了张治有。张治有一看见张华锋转身就往厂里头走,张华锋追上去拉住 他的手说:“别走,我问你点事。”张治有听后猛地将张华锋摔倒在地,掉头就跑。 张华锋从地上爬起来后,摸起一块砖头砸他,但没有砸中。之后,因张治有躲进厂 内不肯出来,张华锋无奈离开了该厂。 8 月3 日上午,中州耐火材料厂5 名保安人员突然来到张华锋所在的单位,说 是张华锋偷了他们厂的东西,要把张带走,强行将张华锋扭到一辆无牌照的北京吉 普上。在车上,他们给张华锋戴上手铐,并用一件衣服蒙住头后,几个人轮番毒打 起来。车子行驶了一阵后,他们将张华锋拉到一处小屋里继续毒打,又将张拉到了 车上。之后张就被送进了小关镇派出所,铐在院内的一辆三轮摩托车上。 在小关镇派出所,这伙人进到屋内商量了一阵子后,副所长张某出来对张华锋 说:“看起来不用重刑你是不会招啊!”说完这伙人就将早已被他们打得不会动弹 了的张华锋抬到了屋内,将其俯身按在地上后,用脚踩住他的两个手掌,5 个人又 开始对他轮番殴打,并用烟头烧他的脸和耳朵,一边毒打一边通张华锋承认“7 月 26日找张治有是为了要钱”,张华锋不肯承认。 傍晚,张华锋被拉上一辆车号为“河南31-08208 ”的白色桑塔纳轿车上,带 到了巩义市公安局。当夜,在照例进行了询问并作了笔录后,张华锋便被铐在刑警 队3 楼走廊栏杆上,直到次日下午5 时。这期间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裤头,一天半时 间他3 次遭到毒打,没喝一口水没吃一口饭。 8 月4 日下午5 点左右,张华锋被转到看守所,在这里他整整呆了37天,罪名 是“抢劫”,但整整37天也未被讯问过一次。 张华锋被抓后急坏了家人。8 月5 日早上6 点,张花兰的大哥张华成到中州耐 火材料厂询问弟弟的情况,张治有大骂着让张华成走开。张治有的妻子孙改兰从屋 里跑出来,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指使保缥用手枪把张华成逼到门岗室里毒打了一顿, 之后张华成被该厂用汽车送到小关派出所再次遭拷打,直到天黑才被送出来。此时, 张花兰家人才知道孙改兰已到巩义市公安局报案,说张治有被绑架并被抢劫人民币 30多万元。 张华锋被抓后,其父托他单位的厂长到公安局说情,公安局刑警队陈某说放人 可以,但要拿两万块钱来。几番讨价还价后,最终在交了2000元“保释金”后,张 华锋才被放了回来。 张华锋回来后,气愤难平的张家人便整理资料到有关部门进行控诉。 9 月3 日,巩义市公安局突然以抢劫罪将张花兰刑事拘留;26日,巩义市检察 院以窝赃罪将张批捕。随后,巩义电视台、《巩义报》相继报道了“农民企业家被 张花兰、杨润安等罪犯绑架勒索”的消息。在随后展开的“严打”期间,张花兰又 被五花大绑押到“严打”大会上,以“抢劫犯”的身份公开游街示众。 9 月30日,张花兰因病被取保候审。刚一回家,她便带着材料踏上了上访告状 路。一个月后的1992年11月18日,巩义市公安局便又以窝赃罪再次将张花兰刑事拘 留,并于20日经巩义市检察院批准逮捕。 同年12月24日,巩义市公安局将张花兰移送到巩义市检察院审查起诉。 1993年3 月1 日,巩义市检察院下发了巩检刑免字1993年第8 号文,称张花兰 犯罪情节轻微,免予起诉。10月28日,该院又作出了巩检刑免字1993年第3 号文, 称“杨润安伙同本村青年杨相锋、杨恩台对张进行殴打后,又敲诈现金30万元。综 上所述,被告人张花兰结伙殴打他人,属一般违法行为,且系出于义愤,情节显著 轻微,决定对张花兰不予起诉。”(杨润安、杨相峰于1995年10月被巩义市人民法 院以敲诈勒索罪分别判处有期徒刑7 年、5 年,杨恩台案发后外逃,至今未归。) 此时,张花兰才如梦初醒,原来1992年3 月13日张治有被杨润安殴打后,杨润 安却和张治有做了一笔“交易”,以未婚妻被奸为由,向张索要了人民币30万元。 张后来分两次将这笔钱给了杨,第一次9 万,第二次是21万。杨分了一小部分给杨 相峰、杨恩台,但对张花兰却只字未提。 也就是说,在遭受了如此痛苦的折磨后,她竟被自己以身相许并坚信不疑深心 相爱的男人作价30万给卖了。 在张花兰被拘押期间,其家人的上访从未停过。他们首先找到了巩义市公安局, 该局在张花兰提供了张治有强奸的证据后,公安机关并没有立案,只将张花兰等人 的“抢劫、窝赃”材料提交给了巩义市检察院。检察院承办此案人员在阅卷时发现 了不少问题,遂向上级提出:一、指控张治有强奸有一定的证据,是不是让公安局 进一步调查;二、张治有身为乡镇企业的董事长,其支付的30万元是公款还是私人 财产;如果是公款,他在长达5 个月时间内不报案,是否构成挪用公款罪。但遗憾 的是这些疑问提出后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在张花兰被拘押期间,一位办案的民警问她为什么找人打张治有,张说是因为 张治有在她生日那天强奸了她。没想到这位民警拍着桌子大吼:“不要再瞎编啦! 张治有那么有钱,拥有14个厂,郑州那么多高级宾馆,那么多明星、漂亮女人,他 不去找,偏偏找着你了?” 1992年11月20日张花兰第2 次被抓后的第3 天,公安局办案人员在审讯室里让 她写“张治有强奸证据不足”的证明,并答应写完后立即放她出来,均被张严辞拒 绝。 1993年元月30日,同样是在张花兰被拘押期间,张治有与妻子及保镖一起将张 花兰的父亲强行“请”到了家中。在保缥教训了一顿后,张治有威胁说:“以后你 们全家不准再告!如果不告,我可以到巩义活动活动把花兰放出来。” 春节期间,巩义市某律师事务所律师王某3 次到张花兰家,提出:张治有答应 跑关系把花兰放出来,反正你们也告不动他,同是一个村的,对女儿名誉也不好, 姑娘在本地不好做人,给她安排去密县上班。另外可以给你们5 万块钱,条件是让 花兰写个证明。律师并亲自起草了“我年幼无知上了别人的当,敲诈张治有的钱” 的假证明,让张花兰的哥哥抄了一遍。目的没达到,这位律师又当场烧毁了假证明。 与此同时,张花兰家人告到了巩义市法制局,法制局有关人士在看完材料后让 他们找政法委;政法委说张治有是人大代表,让他们找人大去;人大一位同志先是 说张治有不是人大代表,当张花兰从人大名册上查到了张治有的名字后,这位同志 又让他们去找公安局。就这样,又转回了公安局。 在这种情况下,张花兰将告状材料及有关证据复印了150 多份,分别送到了巩 义市各有关部门。尽管这样,仍没有一个部门肯留下她的状纸。没办法,这个弱女 子将这些材料又寄给了中央有关部门。 张花兰说:“为了告状,我们全家已经负债累累;为了告状,我们全家人的泪 都哭干了;为了告状,我们全家人不知道给那些父母官跪了多少次。而我一家人被 抓了又放,放了再抓。” 1994年初,河南省政法委主办的《法制世界》第4 期以《少女状告人大代表强 奸前后》为题,对此事进行了详细报道。1994年10月27日,中央政法委书记、最高 人民法院院长任建新在此案的简报上批示:李长春同志(当时任河南省委书记), 此件建议省委批处,若属实,一定要依法严惩,我们决不允许第二个禹作敏出现! 在这份简报结尾处还注明:电话了解了河南省人大办公厅,了解省人大信访处 说,郑州市检察院认定张治有强奸成立,办了手续,准备对其采取强制措施,但由 于张治有在当地能量大,直到现在,此案仍无法进展。 1996年6 月4 日,江泽民主席来巩义视察时,张花兰一家人突然莫名其妙地被 扣押在村委办公室内整整一天,直到夜晚才被放出来。 1997年8 月21日,张花兰家的自来水管被掐断,致使其一家不得不到很远的地 方挑水吃。 1998年大年初一,张治有回村过年,看到张花兰家人后,让保镖将张父打倒在 地满嘴流血,将张母打得卧床不起,把张的兄嫂打得鼻青脸肿。因为当时张花兰不 在家,张治有等人扬言,找到张花兰一定把她活活打死,并吆喝着说,我给巩义市 公安盖一栋楼,你咋不送?你有钱你也送。 1998年3 月份,全国人大召开期间,张父去北京上访。巩义市有关部门跑到北 京把他拦了回来,并说市委书记已经保证,只要张父不再上访回到家中后,一定严 惩罪犯。可到1999年5 月16日,笔者在巩义市对此事进行跟踪采访时,张治有依然 逍遥法外。 7 年过去了,张花兰在痛不欲生的绝望中度过了花季年龄,身心受到了严重的 摧残。为了躲避打击,她不得不远走他乡。7 年过去了,在历经了5 任市委书记、 4 任公安局长、上访告状百余次后,仍没有任何人任何部门为她主持公道。 (胡震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