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武安:陈勇“杀人抢劫”案 1998年9 月26日晚上7 点左右,河北省武安市白人寺南人韩春庆矿点突遭多人 袭击,一伙人手持棍棒等凶器将民工张涛、李永培两人当场打死,王荣江等10人被 打伤,歹徒抢劫现金2000 余元后,扬长而去。 这起重大恶性案件引起了河北警方的高度重视,并迅速组织警力侦破此案。经 过几天侦查,河北省武安市公安局认为在矿山镇羊沟矿点打工的湖北省竹山县竹坪 乡仁和寨村陈勇等人有重大作案嫌疑,并已逃离了该矿。通过认真分析认为,案犯 可能已经潜逃回了湖北老家。于是当即抽调了矿山镇刑警2 中队民警杨军强、李志 刚、王海军携带案卷及有关法律文书,于10月15日奔赴湖北竹山县竹坪乡抓捕仁和 寨村的陈勇。 3 名刑警在竹坪派出所讲明来意之后,派出所不敢马虎,户籍警当即打开电脑, 查阅仁和寨村陈勇的资料。一查户籍档案,警察们都傻眼了,仁和寨村的陈勇才12 岁,尚在村小学读书,显然不能从当地跑到河北作案杀人。再仔细查阅竹坪乡派出 所管辖的陈乡,哟,真不少,全乡境内共有11名陈勇。通过派出所提供的资料,这 11个陈勇中,店坪村的陈勇在河北武安打过工,年龄22岁,与作案者陈勇“十分接 近”。于是,3 名刑警立即决定,赴店坪抓捕杀人犯罪嫌疑人陈勇。 子夜时分,劳累了一天的陈勇已经进入了梦乡。此时,他做梦都不会想到,一 场横祸已经从天而降。他已经变成了河北刑警的“猎物”。 沉沉黑夜中,一阵“笃笃”的急促敲门声,惊醒了陈勇年已六旬的父母。由于 白天劳作了一天、太疲劳了的缘故,陈勇仍躺在床上,“呼噜呼噜”地扯着鼾声。 “勇娃子,勇娃子,起床看看,看谁在敲门。”母亲华桂枝冲着睡在隔壁的儿子大 声喊着。陈勇终于被喊醒了,他简单穿好衣服之后,便打开了堂屋的大门。 “不准动,我们是警察,跟我们走!”陈勇刚打开门便见几个大盖帽堵在面前, 从没见过这种阵势的陈勇当即吓傻了,没顾上跟父母打招呼,就晕头晕脑地随同警 察来到了店坪管理区。 当夜,陈勇被带到店坪管理区之后,河北刑警认真了解了陈勇的身份,刑警王 海军就直奔主题:“你9 月26日在河北干了些什么?老实交代!” 陈勇很奇怪:“我4 月24号从河北回家之后,就再没到过河北,我咋还能在河 北干什么?” 王海军有点火了:“你还狡辩?9 月26日晚上,你在河北矿区饭店和别人喝酒, 后来有人喊‘陈勇,你出来一下,有事’,你就和来人一起走了。你小名叫‘畜牲 ’,你那晚干了些什么,你不知道?” 这时,陈勇才明白原来是警察误会了,连忙说:“我小名叫勇娃子,我们这儿 叫陈勇的人多,到河北打工的就有几个,你们抓错人了。” 此时,陈勇的父母也赶来,证明儿子小名叫勇娃子不叫畜牲,9 月份一直在家, 从没到过河北。 千里迢迢抓捕要犯,王海军等几人岂肯甘心空手而归?因此,他们也无意听陈 勇及其父母的“狡辩”,王海军拿出拘留证,叫陈勇签名。陈勇一看,气愤地大喊 起来:“你们认不认识字,这上面写的是仁和寨,我们这儿是店坪。”仁和寨与店 坪一山相连,相隔很近,王海军认为店坪的陈勇就是仁和寨的陈勇。 王海军掏出钢笔在“仁和寨”3 字上重重地画了两条横线,在空白处写上“店 坪”两字,又叫陈勇签字。陈勇仍然拒签,但最终,他拒绝不了这一次错误的拘留。 深夜,陈勇被押到竹坪派出所。任何申辩都无济于事,陈勇无奈之下问王海军 :“你们要是抓错人了,怎么办?”王海军回答说:“国家有《赔偿法》,抓错了 赔偿你损失。”陈勇把这话牢牢地记在了心上。 当晚,陈勇被铐在竹坪派出所楼梯上过了一夜。10月16日,被押往竹山县公安 局看守所。10月17日早上8 点,陈勇身上的260 元现金被搜走。由于是重大杀人嫌 疑犯,他被戴上脚镣,押往河北。临上车前,陈对赶来的父母喊道:“娘啊,快来 救我呀,冤枉啊……” 10月18日,陈勇被押赴河北省,途中,在湖北省武汉市青凌看守所被强行剃发。 10月21日,陈勇被押往河北省武安市矿山镇刑警二中队接受审讯。 10月22日,经过目击证人辨认,确定陈勇不是犯罪嫌疑人。 此时,王海军等刑警才知道,真的抓错了人,便对陈勇说:“小陈,对不起, 我们抓错了,你现在自由了,可以走了。”如同经历了一场噩梦的陈勇,此时真不 知是悲是喜。想到自己稀里糊涂从老家被抓到河北,又这么稀里糊涂被放,非常恼 火。便问道:“你们千里迢迢把我抓来,一句‘错了’就算了吗?”陈勇要释放手 续、证明等,警察答“不办”。陈勇说:“我身上一无分文,从河北回湖北,路程 这么远,咋回去?”便索要上次被搜走的Zbo 元钱。警察答“过几天拿”。这下子 陈勇火了,他便倔强地坐在审问室不走。这下把刑警也惹火了,一名刑警说:“要 是不走,我们再把你关起来,等案子查清了再放你。” 没办法,陈勇叹了一口气,只得走了。 当天,陈勇走出了刑警队,却没有走上归家路。因为千里之遥,身无分文的他 怎么回得了老家? 所幸的是,陈勇在走了几天之后,终于在武安市找到了一位开理发店的老乡。 在这里,他再也挺不住了,一头跌倒在老乡的门前。 在好心的乡亲资助下,陈勇住进了医院,20多天过去了,身体的创口慢慢愈合, 但精神上的伤害却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陈勇的心灵。 11月10日,在父母的苦苦期盼之中,陈勇回到了老家。父母伤心地发现,以往 爱说爱笑的儿子变得沉默寡言了,而且精神近乎失常,睡梦中常常惊醒,大喊大叫 朝屋外跑。看着一个好端端的儿子变成了今天的模样,母亲伤心得几次要上吊自杀, 幸亏被人发现救下。 后来,陈勇的父母卖掉了家中的耕牛、生猪及准备建新房的木料,凡是值钱的 东西都卖掉了,送儿子到县医院治疗。 经过几个月的治疗,陈勇父母花费了万余元后,陈勇的神智终于日渐正常。 正常后的陈勇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释放连个释放证都没有?他决定写信向河北 省武安市公安局讨一个说法。 1999年5 月,陈勇收到了武安市公安局的答复:“陈勇被押回武安后,随即进 行了询问和组织辨认,未人看守所羁押,不能办理《释放证明书》,故未办释放手 续。” 陈勇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要改拘留证上的地址?法律文书难道是张草稿吗?明 明在竹山可以查清作案时间,为何要押到武安?另外,不是说国家有《赔偿法》吗? 难道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错抓了吗?陈勇决定亲自到河北武安讨说法。 1999年6 月,陈勇再次来到了河北省武安市,决心要找公安局讨一个说法。 当他将信函寄往市公安局等待了多日,没见任何结果后,身上所带的钱也用完 了。无可奈何之下,他决定在这里找一些事做,边打工边等结果。 陈勇好不容易在一家矿窑找了一份事做,还没做几天,便遇矿井塌方,陈勇被 埋在了矿井里。经过民工的一番抢救,陈勇终于获救,但他的右眼却彻底失去了光 明,左眼也受了伤,他被送往医院治疗。 “陈勇啊,陈勇,说法没讨着,险些把命丧,你咋这样倒霉呀!”获此消息后, 陈勇的父亲陈贤尧和母亲华桂校真是悲痛欲绝,伤心无泪。 在短短一年时间里,家庭接连遭此变故,陈勇的父亲陈贤尧,这位憨厚的老人 思来想去,决定替儿讨回公道。此后,他变卖了家中的值钱东西,走上了艰难的上 访之路。他先后到过竹山县公安局和检察院,接待的同志十分同情老人的不幸,但 都回答说,这事发生在河北,爱莫能助。无奈何,他找到了竹山县人大常委会。 陈贤尧的上访引起竹山县人大常委会的重视,县人大常委会先后召开3 次主任 会议讨论此事,并派出专案组进行调查。为了全面弄清此事,1999年5 月12日,县 人大常委会办公室致函武安市人大常委会,请求协助提供陈勇一案调查经过的证明 材料:武安市公安局民警杨军强、李志刚、王海军抓捕陈勇的经过的证明材料(由 本人写);释放陈勇的经过及有关法律手续;谁提供陈勇作案的证明、刑事拘留陈 勇的依据材料等。5 月20日,武安市人大常委会政法工作室就调查内容作了回复。 回复中,王海军等人未写来抓捕陈勇的经过的证明材料;称刑事拘留陈勇的依据材 料“公安机关不能向外界公开透露”;而涂改拘留证上的地址,“此做法得到该局 领导确认”。 《中华人民共和国赔偿法》第19条第2 款规定:对没有犯罪事实或者没有事实 证明有犯罪重大嫌疑的人错误拘留的,作出拘留决定的机关为赔偿义务机关。陈勇 再次想起了河北刑警王海军“国家《有赔偿法》,抓错了赔偿你损失”这句话。 6 月22日,陈勇向武安市公安局提出刑事赔偿申请:请求河北省武安市公安局 赔偿因违法拘留申请人的赔偿金5 万元,要求在法定期限内予以给付。按《赔偿法 》规定,法定期限为两个月,然而,两个月过去了,没有回音。陈勇又向武安市人 民法院赔偿委员会提出申请,仍然没有回音。6 个月过去了,陈勇没有得到武安市 公安局的任何赔偿,连搜去的Zbo 元现金也没有退还。 2000年元月20日,竹山县人大常委会再一次召开主任会议,商讨该案的处理方 案。最后决定:“客观、真实地将这一案件报告全国人大法制委员会和河北省武安 市人大常委会,请求监督支持落实。” 河北省武安市人大常委会接到竹山县的案件报告之后,非常重视,为维护法制 尊严,主动积极找到武安市公安局协调处理该案。 元月24日,陈贤尧一路乞讨,历经半个多月时间,艰难地来到了武安市公安局。 这次,市公安局明确答复,同意赔偿,但须有关证明材料和住院收费收据。 陈贤尧老人这次虽然徒手而归,但两年的苦访终于有了一个答复。 4 月1 日,陈贤尧老人再一次带着医院收费收据和相关材料赶到武安市公安局。 然而,十分遗憾的是由于材料不足,按法定程序不能予以赔偿。陈贤尧老人再一次 失望而归。 陈贤尧老人回到竹山县之后,便到县人大、公安局咨询有关赔偿的具体内容。 在县人大、公安部门的协助下,他搜集到了有关材料,于5 月19日,又一次奔赴武 安市。同时,竹山县人大和当地公安部门也分别向武安市人大和公安部门致函,请 对方予以支持,给老人一个圆满的答复。 在河北省武安市公安局,双方经过几天协商,公安局终于坦然认错,并作出了 赔偿决定:根据《国家赔偿法》规定:由于武安市公安局刑警粗心,错误拘留陈勇, 依法赔偿陈勇2 万元。 (胡光凯叶永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