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他问我有什么感觉?我说我想吐,好像要晕倒了,我想镇定一下再回家。他劝 说我半天,建议我还是先回到卫生检疫所去,他有一位好朋友在那里当差,他会让 他的朋友帮助我复查,他要看到真正的检测报告才相信,因为他要对我的父母负责。 他说了许多好话,我感动万分,一口气喝完了他泡的糖水。听了他的话,赶到 卫生检疫站去等他的朋友,等了半个小时,也没有人来接我。 等到黄昏时,突然觉得不妙,但还抱有一线希望回去找他。我在他家门口按门 铃,足足按了五分钟,他才拉开铁门,闪出半边脸说:“对不起,小路,我无能为 力,你还是求耶稣吧,你赶快祈祷!” 那时,我心中恨恨地想,如果你还是个有良心的医生,你还去过坦桑尼亚,你 懂得这个病的!起码看到我淋雨。你还可以让我预防感冒,你可以帮助我的。如今, 我始终记得那日他拒绝我的情形,他家的铁闸门上了大锁头,他闪出半边脸,穿着 短裤,腿上满布汗毛。 我对他苦笑了一下,说:“谢谢你的关爱!”我就走了。 我漫无边际地在大街走着,繁华的市景并没有因为我的染病而变得冷清。五彩 斑斓的霓虹灯也并不因为我的苦痛而黯淡。大街依旧,城市依旧,天上的星星和月 亮依旧。所不同的只有我。命运在那一刻完全改变了。我的理想,我的梦幻,也随 着那一纸检测报告灰飞烟灭了。 我穿梭于人流之中,但不属于这个群体。我的未来只能在孤独和寂寞之中度过。 天灾与人祸,就这样毫不留情地降临于我的身上。我的生命也只能人们的唾弃之中 消亡。 和众多艾滋病患者一样,他也是一个不幸者。当那个可怖的试剂点———“H IV阳性”如狂魔一般狞笑,他们已被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势力驱逐出了今天的主 流社会,我们听不到他们的悲鸣和呐喊,看不见他们的苦痛和惨状。关爱和同情像 吝啬鬼一般逃之夭夭。漠视和仇恨将他们送上了屈辱的十字架。艾滋病是人类的不 幸,而艾滋病患者更是不幸中的不幸。 作为患上这种绝症的不幸者,正遭受着社会的唾骂和亲人的遗弃。我不敢想象 他们的生存环境是何其艰难,他们的心理状态又是何等的孤苦。我想了解他们,至 少要从他们那儿找寻生命脆弱或是坚强的答案。 越是这样,我就越想了解他们。 我想自杀,我不敢回家,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我要跳海。 小路的经历是分多次讲给我听的,为了行文的方便,我把它放在了一起。 这个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度过的。我后来觉得时间对我来说是那样的宝 贵,而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好多想法都要实施,可命运让我却得了这种病,别人 会怎样看我,我的亲人们会怎样看我。特别是我的妻子水姗能相信我的清白吗?我 怀疑防疫站的检测报告不是真的。我的身体这么壮,连发烧都很少有过,怎么可能 会患上这该死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