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我平时就喜欢孩子,看到人家的孩子我都喜欢抱一抱,可是,这个孩子真可怜 啊!我见他一直在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他妈妈也气得给了他一巴掌,我对 他妈妈说:“你可千万不能再打他啊!”他妈是个农村妇女,没什么知识,十分疼 爱孩子。但她怕孩子的哭闹引来车厢里其他人的反感,只有动手打儿子。她边打儿 子边流泪,我知道,那是打在儿身上痛在母亲心上啊! 小成帅什么事情也不懂,除了哭就是吃零食,要使他不哭不闹,也只有拿零食 喂他。我给他一块口香糖,他就叫我一声叔叔。为了哄他不哭,我将身上带的所有 干粮都给了孩子妈妈。我总共带了4罐八宝粥,给了这个孩子3罐。其实,孩子妈 妈也带了八宝粥,可小成帅似乎更喜欢吃我的东西。 他妈不懂护理知识,小成帅的指甲很长,还藏着黑垢。我就教他妈给他剪手指 甲和脚趾甲,让她经常给他洗手。告诉她假如抓破了,还容易感染,引起并发症, 后果不堪设想。 我将小成帅搂在怀里,拿出带来的口香糖哄他,他看着口香糖,停止了哭声。 没玩到两分钟,他又放声大哭起来。我知道,在凌晨三四点钟,由于病魔的作用, 艾滋病人的神经痛是很厉害的,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噬咬你的每一根神经。这种噬 咬连大人都难以承受,不要说才4岁的不懂事的孩子了。 我哄他好久,他根本不理会我的同情。那哭声惨烈地震荡着整个车厢,仿佛在 祈求人们帮他解除身上的痛苦。我看着他,也无声地流下泪来。他妈妈已经累得睡 着了,孩子凄厉的哭声也无法将她唤醒。我摇着头,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助他。我一 直在哭,哭这个可怜的孩子,哭自己悲惨的命运,只感万箭穿心。这时,一位护士 小姐醒了,她拿一张纸巾递给我擦泪。我这才发现,她也哭了。 在那一刹那,我真想跑进列车上的广播室,像一个新闻播音员一样,拿起话筒 为他募捐。我期望以我的心唤起整个车厢的同情心。假如一个人捐一元钱的话,可 能也能捐上千元钱。但是,我做不到,我想,可能没有一个人会相信我,就算相信, 大家也未必会给一个小小的艾滋病儿童捐款。 我还看到小成帅为他妈妈擦眼泪。当他妈妈默默流泪时,他拿起纸巾,替妈妈 擦眼泪说:“妈妈,不哭了!”这么一个小小的镜头是我发现的,这个4岁半不懂 事的小孩子多可爱呀!我想不到这次收获这么多。 他的苦比我多,而他能熬过这么多的苦难。他哭起来很惨,但他有哭的理由。 一路上,他除了哭声,从来没有笑脸。他是我看到的惟一一个没有笑过的小孩。但 有一天他笑了,那是我们被安顿在新建的医院内,晚上被安排看一场演出,在丑角 演一个小品的途中,我们看到他笑了,笑得那样天真,那样清纯。他的童年应该是 这样的吧,应该是在这样的笑声中度过的。不幸的是,他和我一样,也是一个艾滋 病人。我不知道,这是他的悲哀还是社会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