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可是,她们不知道我已经绝望了,不知道站在她们面前的是一个即将要死的人。 特别是水珊,更不知道自己会有与我同样的不幸。我们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她有 可能也感染了艾滋病毒。现在,她还笑得那么灿烂,睡醒的姿态还那么迷人。而她 们的开心和我内心的悲哀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对比。 突然,丈母娘仿佛猜到了什么似的说:“看你们都笑,难道你们有孩子了?” 丈母娘的话让我内心更加难受,她哪里知道,她所想的和现实相差十万八千里。 水珊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没要孩子,老人盼孙心切的心情我们能够理解。 可是如今,她哪里知道,她的这个梦想还来不及实现就已破灭了。面对老人脸上期 盼的喜悦,我再也忍不住了,泪水终于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奔泻而下。我的反常让水 珊大吃一惊:“小路,你怎么了?”我一下将水珊抱在怀里,不停地说:“水珊, 我对不起你,妈,我对不起你!” 水珊似乎明白了什么,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她不说话,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 一个劲地往下掉。我想安慰她,可她却对我大声吼叫起来:“你到底做了什么事? 快告诉我!”我也大声哭喊起来:“我完了,什么都完了!” 小路说到这里,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哭得咖啡厅的邻桌都好奇地看着他。我赶 紧拿起桌上厚厚的一叠餐巾纸递过去,这叠餐巾纸盛满了眼泪。许久,他才停止了 哭泣:“涂记者,原谅我,我再也说不下去了。”说完,他站起身,向卫生间走去。 这时候我才发现,我的脸上已经被泪水打湿了。 以后,在每一次和小路的访谈中,就算去咖啡厅,我都一直带着各种各样的餐 巾纸。因为,小路的故事中有太多的眼泪和太多的不幸。 我的鼻头也开始发酸。自己是艾滋病患者,要接受这个事实,需要勇气,但要 把这个事实告诉自己至亲至爱的妻子,却需要更多的勇气。虽然这么多年他们相濡 以沫,感情很深,但要面对这可怕的艾滋恶魔,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小路从卫 生间回来,激动的情绪开始冷静下来,他品了一口奶茶,接着了下面的叙述。 我对水珊说:“谁也救不了我。我不单没有孩子,可能……”但是,我的这个 “可能”不敢说出来,我没有勇气说出来。我怕她们会在我将这句话说出之后,承 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而倒下。水发现我不对了,不停地追问我:“阿路,可能什么?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你说,是不是做了什么违法的事!” 我一个劲地摇头。可我不能说出真象。这不是说真话的地方呀!我要在一个合 适的地方,用一种让水珊能接受的口气向她说。面对水珊的追问,我没有回答,只 是对她说:“回家再说吧!”但水珊说她不想回家。她也要我就在这儿陪她。 我答应了她。 我带她来到市区繁华的商业街。我突然想要给她买一件衣服。这么多年来,水 珊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可从没有在我这儿得到过什么。如今,在我的生命行将消失 的时候,我要给她留下一件东西。就算是我对她这么多年来辛苦奔波的弥补吧。虽 然我很不愿意让我心爱的妻子知道我这样做,是一种无奈的选择,但我只能这样, 除此之外,我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