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我妈被说动了心,偷出了爸的私章和存款,到镇上的中国银行提了45000 元给我。我知道,这点钱远远不够,这点钱加上旅费,我只能够撑3个月。水珊豁 出去了,将准备孝敬父母的钱花在我身上,拿出了仅有的2万块存款。对我能否出 境她颇为担心,如果毛囊炎感染到全身就完了。 我打电话给蔡主任,希望给我一张批条,让我回泰国就医。蔡主任表示,他会 尽一切努力帮这个忙。我在电话中对他说:“鸡尾酒疗法能治好艾滋病吗?”蔡主 任回答:“有资料表明,鸡尾酒疗法可以抑制艾滋病毒的繁殖,从这个意义上说, 是可以延长艾滋病人寿命的。”如同黑暗中见到一丝光明,我的兴奋可想而知。我 对母亲说出了这一切,就在她给我钱的时候,被我爸发现了,他气得将我和我妈臭 骂了一顿。我爸对我撕毁《圣经》一直耿耿于怀,坚持叫我先要医治心灵再去医病, 我偏不听他的,没有肉体哪有灵魂,坚持说只有先医好病才能医治心灵。我不相信 这些话,便和他吵了起来。 我忽然想起表姐夫这么多天一口烟瘾都没犯,长期靠打针、有9年吸毒史的人 似乎完全戒了毒。提起这事,我爸非常得意。他说,他终日祈祷,叫我不要外出治 病,只要每天祈祷就能包治百病。我跑去看望表姐夫,发现他正被我爸绑在床上。 他看见我和我爸连忙说:“阿舅,你不用绑我了,我已经戒掉了!” 6月1日,我乘10点钟的飞机去泰国。过关时,水珊塞给我一张我们合影的 照片,眼泪一滴一滴地落,我的心里酸楚万分。因为我的毛囊炎发作得很厉害,家 里人都害怕看见我的样子,只有我的水珊为我送行。我将衬衫领子竖起来,裹住脖 子。海关官员查看我的证件时,水珊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差点将她吓死,看我 几眼又为我祈祷。我也在心中为自己祝福。我进关出关几多回,惟有这一回我心慌 慌,仿佛持假证件的偷渡客那样害怕,你要晓得,这都是我经历的啊!我自己经历 的爱、恨、死、生、寄托、毁灭、摒弃、绝望与真心真意的爱啊! 汕头海关官员验完证件,便把我放出了关。 出关时,我扭回头看见水珊,给了她一个笑脸。水珊却哭得更加厉害起来。我 人往前走,心却往关内移,看不见水珊后,我还躲在关口默记她的身影。我在泰国 3个半月,心中挂着她,像挂了一个大锁头,沉甸甸地挂住我的心。多年来,一直 都是这样。 飞机上,我的邻座是一位漂亮的小姐,她用狐疑的目光盯了我半天,她不知道 这个脖子拴得紧紧的人到底有什么毛病。我吃完空姐发放的中餐后,太累了,真的 想睡了,我迷迷糊糊地将脖子上的别针解开来,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等我睡醒时, 小姐不见了,小桌上只剩下她吃了一半的中餐。这时,我意识到,我的外貌已经像 麻风病人那样让人害怕了。 进了曼谷的移民局,一位海关关员见到我的样子,竟然和我打招呼说:“兄弟, 你打算来多久?你觉得你还能回家吗?”听他的口气,我就知道,他已经看出我是 一个艾滋病人了。 的确,他每天接触进进出出的人,像我这样的人他也见得多了。他的意思是: 你有没有活着出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