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她得的是先天小儿麻痹症,脚一边高一边低。我始终想着,我的志向在美国, 再说,她的辈分比我高多了,我们的生活习惯全然不同。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吧,她 吃饭始终用手抓的,我受不了。 在泰国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也是痴情的单相思女子,竟然为了我而逃婚。 她爸妈看出她对我有意,她妈不愿意让她嫁给我。他爸,也就是那老亲戚疼我, 心向我这边。因为我毕竟是家乡来的远方亲戚。 那时候我常常听到他们家为了我吵架。她在我离开北柳去曼谷找工的前八天早 上,听任父母之言,被迫与一个不相识的泰国男人订婚。第二天被丈夫接走,第三 天反悔跑回来,说不嫁了。这是真正的闪电结婚。这位女子回娘家宣布离婚的第二 天,她男人跑进北柳的士多店里,拿一柄手枪,不停地拉开枪栓,“咔哒———咔 哒”地响个不停,子弹弹出来飞得满桌都是。我正坐在桌边吃早饭,几颗子弹跳进 我的碗里来,先是打在碗沿上“当”地一声,随后“噗”地一响落进稀粥里,吓得 我心慌慌乱跳,急忙把子弹夹出来丢在桌上,像是逃避瘟神一样。他竟当着我面拿 起子弹重新上膛,一个一个装给我看,眼睛斜视着我,充满挑衅的恶意。直到这时, 经人打圆场,我这才知道,这位来者不善的人物原来就是新郎啊!一个黑黑的泰国 男人,早些天在婚礼上也许是化妆的缘故,白白净净的,现在露出庐山真面目。我 还看不出来呢!我吓得不敢作声。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女子跑回来是因为我。说实 话,我住在她家,替她家做事,平日里也感觉到她对我的友善,我发烧时她的焦急, 每天叫我吃饭时的微笑。但都没有往男女那方面去想,她暗恋着我,我一直蒙在鼓 里。她跑回娘家,对她母亲说:“妈,你这样强迫我去嫁,我是没有幸福的,我想 嫁的人是阿路。” 泰国有个习惯,订婚是父母包办的,见不到对方,结婚才能看到新郎。这个女 子婚后三天回娘家要离婚,那个男人同意分开,但必须赔偿他的损失,需要财产补 偿,这就要等法庭判决。这下法庭头疼了,结婚三天能有什么财产呀!但是女方富 有呀。我记得,她陪嫁时,带走了400万现钞,放在那里差不多有这个桌那么满。 婚礼那天我当义务拍摄师。他问我,你是什么人?我假装听不懂,忙叫老亲戚来, 老亲戚看着他这个新女婿正拿枪指向我,忙说不关我的事。他们说的是本地方言, 北柳话。我听出一点点话头,原来他在吃我的醋。他问老亲戚我是什么人,老亲戚 说我是店里的人,那天在婚宴上只是担任拍照的任务。不信的话,可以给我半个小 时,叫我去彩扩店将照片取出来为证。 那天幸亏找出了照片,没有一张我与新娘子合影的,我只是个拿相机的人,再 加上现场同步录像也显示了我只是个拍照的人。整个上午只解决了这一个问题,他 解开了疑惑。下午,他乖乖地去离婚了。三天的婚姻,他们家损失了40万元。 离开老亲戚的时候,他没有给我多少钱,我只是他们家的一个长工。 我仍记得,在我离开北柳前,向她告别,她像是回顾自己的婚姻,又像是自言 自语地说了一句:“真感情,可以用钱来衡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