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天津兵陈良玉 夜幕把蛤蟆坑小村包围得严严实实,家家点起了微暗的灯火。在火光的衬托下, 村中的一条小路反倒显得愈发模糊不清。 葛东生带着他的警卫员刘福海,还有侦察科的一个参谋,走进小村。他有个习 惯,部队住下来之后,只要有时间,总得在附近走一走,看一看。他离不开战士们。 侦察参谋是跟随师长下来传达任务的。 黑暗中,忽然有人在街对面喊:“烤疥啦———三排烤疥啦———” 烤疥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辽沈战役后,连队补充了一些解放战士,有人在国 民党那边长了一身疥疮,不但自己痛苦,还传染别人。连队从老乡那里讨了一个偏 方,把硫磺化成水,往疥疮上蹭,完后再拿火烤。挺管用,有人已经治好了。 葛东生走近前,一看是三连司务长迟树叶,便温和地说:“喊烤疥太难听,太 不雅观,能不能喊个别的?” 司务长挠挠头皮,想不出别的词儿。 “这么着,”葛东生说,“你就喊‘烤火啦———’行不行?” 说着进了一个黑乎乎的小院,只见屋里十几个脱得光光的战士,围拢着熊熊燃 烧的火堆,摆出各种姿势,在烘烤着疥疮的部位。三连连长耿士夯,拿着一块蘸了 硫磺水的碎布,正专心致志地在一个战士的屁股上涂抹疥疮。 这时候,侦察参谋也走进屋来,把三连长悄悄地叫出去了。 忽然,葛东生发现对面的一个战士有点面熟,想了想,记起来了,就用手指着 说:“你叫陈良玉,对不对?” “哎呀,长官还记着我呀!”那个叫陈良玉的战士深受感动,欢喜地说,“我 可真没想到啊!长官!” “你都过来多长时间了,还叫长官?”司务长迟树叶一旁纠正地说,“叫首长。” “是。”陈良玉复述一句,“叫首长。” 那还是在部队进入喜峰口以后的行军途中,葛东生骑马走在后边,突然从前面 跑来一个战士,冲着葛东生就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哀声央告:“长官,放我走吧。 我不干了。行行好吧……” 葛东生抬腿下马,把那个战士扶了起来,耐心地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不 想干了?当解放军不好吗?” 那个战士就是陈良玉,是在辽沈战役中解放过来的。由于部队仓促出发,后勤 供应一时跟不上,所以补充到连队中来的解放战士,都还没有更换成解放军的服装, 其穿戴仍然跟国民党兵一样,陈良玉也是如此。 “当兵这个苦劲儿,在那边我就受够了。”陈良玉苦苦哀求,“长官,请您高 抬贵手,放我走吧!” 葛东生问:“你家在哪儿?” 陈良玉说:“我是天津人,家在天津西北角。” 葛东生摇头说:“我就是放你走了,你自己能回家吗?离天津还远着呢!不如 先跟着部队往前走,反正越走离天津越近,不会越走越远,说不定我们还会去打天 津呢!我向你保证,你什么时候不愿意干了,你就可以走,还给你发路费。怎么样? 这样行吗?”一边说还一边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给陈良玉换上。 后来,后勤的物资送了上来,解放战士也都换装了。 “陈良玉,怎么样?”葛东生和蔼地问,“现在还想回家吗?” “等打进天津吧。”陈良玉躲着炽烈的火焰,拍一拍烤疼了的大腿。 “怎么?”司务长迟树叶惊奇地问,“等把你家解放了,你就不干啦?” “你可把人看扁了,”陈良玉争辩地说,“而今咱可是觉悟啦,解放了自己, 还要解放别人呢。我只想解放天津以后,能回家看一看,让家里人瞧一瞧,咱是堂 堂的解放军了!” “好!”葛东生赞许地说。 这时,突然响起急促的哨音,连长耿士夯边吹边喊:“快穿衣服!紧急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