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母女俩的心愿 耿士夯回到了客栈,一进大门,就依稀地听到女人嘤嘤的哭泣声。 “怎么回事?”他指着左边客栈的账房,问站在门口的哨兵,“她们哭什么?” “不知道。”哨兵答,“那娘儿俩时不时地就哭一阵,有好长时间了。” 耿士夯走到窗户跟前,贴着窗户问道:“怎么啦?哭啥?” 屋里朱刘氏说:“是耿连长吗?你进来吧。” 电灯亮了。耿士夯等了一会儿,轻轻地挑起门帘,走了进去,只见娘儿俩盘腿 面对面地坐在炕上。 他在门旁的一个板凳上坐下来,稍微平静了一下,用疑惑的口吻问道:“你们 干嘛不睡觉?哭什么呢?” 老太太扯起袄袖的一角,在眼睛上印了印,深深地叹息一声说:“咳!我们可 没有法活了,那许先生对我们是死缠着不放啊!要我们跟他去天津,然后到什么码 头坐船往南去。” 耿士夯紧问:“那姓许的哪儿去了?” 老太太回答:“好像是去火车站了。” 今儿个后晌,耿士夯由指挥所工地回来,按照师长葛东生的指示,以不可争辩 的口气,要许国胜与母女俩脱离关系,并责令他即刻离开杨柳青,许国胜答应马上 离开。也许那家伙气急败坏,逼着母女俩跟他回去,惹得母女俩伤心、生气。耿士 夯劝慰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俩不用担心,既然不想跟他走,就一口咬定。有 我们解放军在这儿,他还敢怎么的?” “连长,你真是个好人哪!”老太太由衷地感激耿士夯的关怀,寻思了一会儿, 就絮絮叨叨地说,“你带的那些弟兄们也都是好人哪!一个个都规规矩矩,见到我 不叫大娘不说话。我老婆子活这么大,还真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军队!” 这时,耿士夯看见老太太和她的女儿腊月子,都泪光闪闪。 耿士夯起身欲走,老太太欠起身来,招着手说:“听连长的口音,咱们是东北 老乡,可我还不知道连长的家住在哪场?” “我家在安东。”耿士夯回答说。 “家里都有什么人?” 耿士夯重又坐下来,说:“有父亲、母亲,哥哥、嫂子,还有一个妹妹。” “你在家做什么?” “我在家是个瓦匠,在伪满铁路上干活。” “成家了吗?” “没有。” 这时,耿士夯忽然意识到老太太一连串的询问里边,好像包含着一种什么意思, 他只轻轻地一笑,说了句:“大娘,您问的可真细呀。”就起身欲走,老太太的动 作却异常敏捷,出溜一声就下了炕,拦住了耿士夯,以胸有成竹的、开诚布公的声 调说:“你可不要嫌弃,我这姑娘就许配给你了。” “什么?”耿士夯惶惑地叫道。 “快,腊月子!”老太太招呼她的女儿,“快给大哥见礼。” 腊月子下了炕,拘谨而又羞涩地对着耿士夯深深地鞠躬,然后就靠着炕沿袅袅 婷婷地站立,眸子里注满了柔情,两个手指在拧绞着辫梢。 傻了,耿士夯真的傻了!他脑子里在嗡嗡地响,感到整个房子都在摇晃,母女 俩也跟着摆动。隔了好大一会儿,他才镇静下来。显而易见,这母女俩绝对不是一 时的冲动,事实上这主意肯定是母女俩早已安排好了的。但是他不能接受,他瞅瞅 老太太,又瞅瞅腊月子,惶惶然地扶着大娘坐到炕沿边上,说:“我帮助你们,纯 粹是因为咱们都是穷人。山上的松树根连根,天下的穷人心连心。您不要过意不去, 这完全是我应该做的。而且,我们部队有规定,像我这连长一级的干部,是不允许 结婚的。” 老太太根本不相信耿士夯的话,说:“俺娘俩儿愿意,谁也管不着!” 耿士夯紧张极了,说:“我真的不能娶媳妇,这是纪律、纪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