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通行证与烟盒 和往常一样,曹国林吃过早饭以后,照例要守在作战室里,处理那些繁杂琐碎 的事务。现在,就他一个人在值班。电话铃响了,是驻守在宜兴埠的警备旅打来的, 说有一男一女持警备司令部的通行证要出城,通行证签发手续不全,那一男一女有 共产党嫌疑,被岗哨扣留。 曹国林在记事簿上作了记录,心中不禁有些发毛:难道那张通行证就是我开出 去的吗?可是那能有什么问题呢?那还能有假吗?他焦急地闷着头在屋子里来回地 走,总觉得自己可能是被牵连进去了。 事实正如曹国林所预感的那样,大约快要吃午饭的时刻,曹国林又接到一个电 话,他一下子就听出对方是警备旅旅长孙殿臣。孙殿臣说他有要事要跟曹参谋商量, 但他强调本人不能离开岗位,来不了警备司令部,请曹参谋去他的旅部。 警备旅的旅部在北宁公园附近。曹国林连午饭也没顾得吃,吉普车开得飞快, 不到一刻钟就进了旅部的院子。 “啊,把你请来可不容易呀!”孙殿臣走上前来,热情地同曹国林握手,然后 就拉着他与自己并排坐到沙发上,拍着曹国林的肩膀,“老弟,我孙某早就想跟你 交个朋友,可你是陈司令的膀臂啊,不好攀哪……” “逮住蛤蟆就得攥出尿来”,这是孙殿臣处事的座右铭。他既然抓住了曹国林 的把柄,为什么不利用这个机会捞点什么呢?曹国林实际上是他逼来的,但是他不 能马上来硬的,得先套点近乎。他在给日本人干事的时候,日本人常使用怀柔政策, 他也学会了这一招。 “孙旅长,你还客气什么?我也早就想跟你交朋友了。” 这时孙殿臣置了酒菜,二人隔着茶几对面而坐。曹国林其实一直惦记着那张通 行证和被扣留的那一男一女,但又不好主动开口,就端起酒杯,拍拍胸脯说:“大 哥有什么话就说吧。我知道你是想探听点什么,兄弟我知道的全说。” “说得对,我是想探听点什么。不过这不着急,先说通行证的事吧。”孙殿臣 心想他首先得把曹国林镇住,唯有把他抓住了,才能把他攥出尿来。于是他起身, 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那张通行证,递给曹国林,“你瞧瞧,这通行证上,没有保 公所的章子,也没有保长的签名和盖章。” 曹国林的脑袋嗡地一下,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绝大的错误。警备司令部是 不直接签发通行证的,所有通行证都放到警察局和各个保公所,由他们向申请人签 发。昨天,李秀梅只是跟他要通行证,没说给什么人使用,他当然不必过问,这是 地下工作者的规矩。他脑子里迅疾地转了一下,含糊地说:“一个朋友要通行证, 我就给办了,至于那通行证又转给了谁,我不得而知。” “那两个人和你没有关系?” “说没有关系也行。不过,扣下的这两个人,一定是我朋友的朋友。这样论起 来,也可以说是有点关系。”曹国林紧接着又问,“怎么样,在他们身上搜出些什 么了吗?” 孙殿臣故意王顾左右而言他,绕了好几个弯子,才扯到正题上。 “陈司令让我守宜兴埠,死守。”他说,“宜兴埠这疙瘩,从地形来看,就如 同天津北边伸出的一个大拇指,左右没有邻居,非常孤立。共军一旦攻城,我是首 当其冲,一点救也没有,陈司令实际上是把我给舍出去了。老弟,你跟陈司令说一 说,趁早把宜兴埠这个外围据点撤了,守宜兴埠没有用。” 曹国林已经吃饱了,放下碗筷,从裤兜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凝目想了想说: “好吧,我尽力说服陈司令,让他把宜兴埠这个据点撤了。不过,也可能办不成。 你知道,陈司令是很有主见的,一般说,他决定了的事情,是不容易更改的。” “你是陈司令的嫡系,”孙殿臣也吃饱了,点燃了一支烟,把椅子往后撤了撤,翘 起二郎腿,用恭维的语调说:“陈司令对别人的话听不进去,但他得听你的,你能 影响陈司令。这事就拜托了。” 曹国林估摸孙殿臣的目的已经达到,不会再提出新的问题了,就拿起放在沙发 上的那张通行证,说:“要是那两个人没有什么问题,就放了吧!” “放不得,他们可疑。” 这时候,曹国林霍地站了起来,佯作恍然想起似的,从军服的下口袋里掏出一 个铝制烟盒,说:“我差点倒忘了,你看,这东西是你的。” 孙殿臣惊愕不已,倒吸了一口冷气,连说:“放人!放人!” 那烟盒,就是他忘在杜市长副官那里的、背叛陈长捷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