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乍然相逢 纵队党委召开全委会,会上的空气异常紧张。为争主攻师,各师师长几乎论战 了整整一个下午,最终还是被葛东生争去了。这就是说,主攻方向已定,主攻师也 定下了,下边就是选择突破口。 葛东生一向雷厉风行,吃完早饭,撂下碗筷就带着几个团长去前沿勘察地形。 昨夜里下了一场雪,不大,只有薄薄的一层,但是大地也还是一片银白。葛东 生他们都披着白单子,潜伏在交通壕里,与白色的旷野融为一体。 突破口选在小西营门。当然,那小西营门已不复存在,能够映入到望远镜里的, 是敌人构筑的那道土墙和白亮的护城河,以及挨着护城河的一些外围据点。那外围 据点由五座碉堡组成,所谓的“子母堡”,一字排开,间隔距离相等,大约都在100 米左右,相互都能火力支援。中间那个大而圆的母堡,看来可能是钢骨水泥铸成, 仅凭几发炮弹恐怕不一定会把它摧垮,得拿炸药包爆破才行。一缕缕青烟从碉堡的 射击孔冒了出来,说明守在碉堡里边的国民党军在弄火取暖。 突然,在敌人阵地的纵深有炮弹出膛的声音,“嗵、嗵”地震动着大地,紧接 着便传来一阵“曲曲曲”的怪叫。有着战场经验的老兵都清楚,那“曲曲曲”的怪 叫是炮弹在飞行,而且距离很近,完全有可能落在身旁。 几乎在葛东生和几个团长卧倒的同时,就有三发炮弹在交通壕的外边相继地炸 响了,其声震耳欲聋;随后,那被溅起的无数土块,纷纷地落了下来,砸在葛东生 和几个团长的身上。 天空中立刻弥漫着一股辛辣的火药味。葛东生急说:“我们被敌人发现了,赶 紧走!”他们沿着交通壕鱼贯地向西北猛跑,身后又接连地传来“吭、吭”的爆炸 声…… 跑了一阵后,敌人不再打炮,背后的爆炸声已消逝,他们也便放慢了脚步,从 容地继续往前走。实际上他们勘察地形的任务已经完成,这时候也该往回返了。葛 东生一边走,一边看了看手表:11点30分。 高空中有几块飘动的白云,天不算太冷。大地上凡是朝阳的一面,积雪都开始 融化;在太阳金黄的光线下,可以看到地平面上浮游着一层淡淡的水蒸气。 前边就是东茔地了。那一大片杂乱的丛冢,其间有几棵孤立的树,黑糊糊的光 秃的树枝,剑也似的刺向天空。葛东生和几个团长,沿着坟地西边的一条蜿蜒的小 路走着。蓦地,传来一个女人的号啕声,在这空寂的荒野里,那号啕声显得异常尖 利,令人感到悚然。 几个人循声望去,只见那西北角的一个坟包前边,一个妇女跪在地上恸哭。那 坟包分明是最近才培起来的,拍实的泥土发出褐黄色的光,不见一根野草,光秃秃 的。坟包的顶上有一张白纸,上边压着一个土块,在冷峭的北风中不时地发出哗啦 哗啦的声音。跪在坟前哭着的女人,大概是听见了动静,把脸扭了过来。 “春妮!”葛东生激动地叫了一声,看到春妮要从地上站起,忙上前扶了一把。 春妮抬起头,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军人。然而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以前的那 个瘦弱单薄的葛排长,会变得如此高大、健壮而魁伟。 “葛排长……”春妮脱口叫了一声,鼻子一酸,泪水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自 打葛东生同她分手之后,她只是在那遥远的梦乡里曾同葛东生会过几次面,后来几 乎是连想也不想了。葛东生在她的心田里就好像一颗久旱不雨的禾苗,早已枯萎了, 死掉了。她从来也未敢奢望这一辈子还能和葛排长有重逢的这一天。然而站在眼前 的这个高大威武的人,就是葛排长,千真万确。 乍然相逢,葛东生也毫无精神准备,虽然会见春妮是他所企盼的,而且前两天 政委方林毅也曾提起过那女交通员酷似春妮……但在此时此地,他竟然有些手足无 措,不知如何是好了。在场的几个团长,谁也猜不透葛东生与春妮是一种什么关系, 一个个满眼诧异。 警卫员刘福海,是个机灵鬼。他略略知道点师长的秘密,此时脑子一转,也不 说话,只对团长们挥了挥手,自己却疾步前趋,把住春妮的胳膊,搀着她往师长的 住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