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全线崩溃 陈长捷的胸脯抵住条桌的边沿,两肘架在桌面上,埋头沉思。他在苦熬时间, 一分一秒地熬。时间似乎是凝滞了……不,是历史本身停止了脚步。 参谋曹国林,不断地向陈长捷报告战况,每次又都问他有什么指示。陈长捷只 是回答一句话:“坚持。”到底能够坚持多久,陈长捷心中也没有数,反正坚持不 了三天。 “司令,”参谋曹国林又来报告,“东边86军,再无力堵击共军,只能听任共 军猛插,共军快插到金汤桥了。西边,共军已经打到东北角了,据说警察局丢掉了。 从共军所到的位置来看,现在的情况是:已经出现了东、西两面呼应夹击的局面, 截断了市区的交通,瓦解了我们整个阵线的体系。” 陈长捷有气无力地说:“坚持。” 曹国林怀疑陈长捷可能是神经错乱了。 地下组织联络人李秀梅,曾经指示曹国林要积极地做陈长捷的工作,即使策反 不成,或者不便于策反,也要设法影响陈长捷的思想,在陈长捷的工作和指挥上给 以干扰。这些,曹国林都没有做到。不是他不想做,是陈长捷的工作太难做了。陈 长捷狂傲的性格,决定了他行事主观武断,一意孤行,听不得半点反面意见。只要 他认准了那条道,你就是十头牛也不可能把他拉过来。人家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 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陈长捷猜疑心极大,时刻都在防备有人算计他。如果他对身 边某人发生了怀疑,马上会把那个人处理掉。曹国林这个参谋极不好当,在处理各 种事务上,既要显示出个人的聪明才智,又不能锋芒毕露,以免有自我表现和夺主 的嫌疑。不过现在看来,可能是时候了,陈长捷明显地显现出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 心情。在这种情况下,向他进上几句良言,大概还是可以听得进去的吧?于是,曹 国林就大胆地、带有冒险性,而又小心翼翼地对陈长捷说: “司令,我们的指挥已经不灵了,有的营、团都联系不上了,连、排更不用说 了。事实证明,我们是不可能再坚持了。” 陈长捷没有反应,依然把前额垫在手臂上,好像睡着了似的。“司令,现在停 火还来得及。”曹国林又说,“我们主动停火,不打了,双方都要少死些人,市内 的各种建筑也少遭到些破坏,我想共军还是会欢迎的。” 呆了一会儿,陈长捷猛地抬起脸来,好像从噩梦、忧虑和恐怖中清醒过来,回 到了现实。他暴躁的脾气没有发作,而两只眼睛却非常厉害地瞪大了,闪烁着一种 惊奇的光。 “照你这么说,”他问,“我们这一天就白打了?” 曹国林的心中一阵颤栗。稍微平静了一些,他用一种亲切的语调说:“司令, 叫我说,无所谓白打不白打,事实证明我们打不过人家,何必豁出命来打呢?死了 不是白送死吗?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司令,请珍惜你的 生命,珍惜弟兄们的生命。坚持不了,咱就不要坚持了。” 陈长捷大概被曹国林的一番话触动了,伤心地摇一摇头,连连地叹息:“咳! 咳!……” 突然,警备旅旅长孙殿臣闯了进来。他歪戴着帽子,裂开了风纪扣,满脸的尘 土,一手拎着手枪,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说明他是刚从苦战的战场上退下来的。 他气喘吁吁地说:“司令,共军,厉害,厉害……” “你的部队呢?” “垮了,全垮了!” “你真是■包、■包!你的部队就这么不经打,平常倒挺威风,挺凶。你根本 不会带兵,更不会指挥打仗。你滚,你给我滚出去!” 孙殿臣刚走,林、刘二位军长来了。他们报告的情况更糟,不但主阵地全丢掉 了,连派去与共军联系的人也一去不回。 经过一番计议,陈长捷决定:立即派若干人员找解放军联络停火,立即命令部 队停止抵抗,由杜市长找知名人士李凤臣、杨亦周,请李、杨出城与解放军商谈, 并通知广播电台,利用广播公开呼吁停火。陈长捷说完,自言自语地道:“怕是已 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