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也知道,轨道设备、空间站,当然,还有与空间站一起的我,在做持续的自 由落体运动。我推测我抵抗速度与坠落的不适感与瘫痪感的内部保护机制之所以丧 失,是因为我不再位于空间站的控制范围之内。由我眼睛提供的感官信息,不能压 倒或对抗我其他身体感官提供的信息。我正在以每小时18000 英里的速度移动。我 在自由落体。我再看不见任何稳定的东西,包括空间站的内墙,现实最终击倒了我。 尽管我努力将事实拒之门外,纯粹的速度与下落感依旧存在,然而,在这种情 况下,我知道自己有工作要做。既然不能阻止这种感觉,我转向了第二个计划。我 向下看看地球,然后向上看。“一,二,三,四,五,”我用俄文数数。然后我再 向下看着地球。 “杰瑞,你还没有被打倒,你也不会被打倒,”我大声对地自己说,“只要你 不撞到地面上,以25马赫的速度下落也没什么!”在电梯里从一百层落到底层是微 不足道的。与此差不多,我说服自己就算一直落落落没什么大不了,只要我不撞到 地面。我全身放松,驱走了恐惧,开始工作。 两个小时后,在我从同一个望远镜柱子末端返回时,我惊讶于自己早已适应得 那么好。我早已适应了令人尖叫的速度。从柱子上摇摆回来,是生命中的巅峰,是 纯粹的刺激,纯粹的快乐。毕竟,我是在太空中。我在太空行走,像卫星一样摇摆。 我拥有了很多人能够分享的经历。“呀嚯!”我发现自己在朝瓦西里大叫。这太棒 了。多美的景象!多刺激的摇晃! 在我从“和平”号返回地球之后,在向宇航员同伴所作的美国宇航局的汇报中, 我有些难为情地描述了自己在太空行走前期所经历的速度感与坠落感。 尽管每个人在我描述的时候都坐着睁大眼睛听,没有人发表什么评论。讲话之 后,一个朋友将我拉到一旁。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宇航员,曾经帮助修理过哈勃太 空望远镜。 哈勃是一架巨型的望远镜。为修理这架望远镜,航天飞机与运行着的望远镜会 合,然后,利用航天飞机上的机械手,送出并收回仪器。当时,望远镜暂时停泊在 开放的有效载荷隔舱,与航天飞机的长轴垂直。目标锁定之后,两个穿宇航服的宇 航员冒险从航天飞机的密封舱门中出来,修理望远镜。 朋友向我承认,尽管他也遭遇过同样惊险的场面,他以前从没有向地面上的任 何人说过。双脚安全地固定在机械手上,他被送到了望远镜遥远的那一头,超出了 有效载荷隔舱的控制范围。他说,远也没有关系。但是,为了开始修理工作,他必 须脱离稳定的脚部束缚,从望远镜上穿过去。脚被放松了,穿过两英尺宽的缝到达 望远镜的末端,他没有心理准备地,不可抵挡地感受到了向地球边缘的感觉。被这 种突然的感觉惊呆了,他像熊一样抱住了望远镜的凸面,为了活命而悬挂着!等到 他在望远镜的末端稳定下来,感觉缓解了,他才能够继续工作。他的太空行走的伙 伴几乎在同一地点经历了同样的情况。他的反应一样:抓住哈勃。在行走的后期, 同伴要求这个宇航员再经过这条路线给他递一个需要的工具,他礼貌地拒绝了。他 声称不想再经过那不是人呆的地方了! 当我在“和平”号上的时候,我每晚都会写一封短信给我15个月大的儿子约翰。 虽然我知道要小约翰读这些信得再过好几年的时间,我仍然坚持。我希望他知道, 尽管我身在太空远离着他,我仍然关心挂念着他。 在我给约翰的信中,我试着向他解释我正在遭遇的经历与我正在学习的经验。 并且,我努力与他分享我强烈信奉的信念———诚实、勇气、正直、同情和友爱— ——这些信念对我在“和平”号上有了全新的重要性。通过这些信,我希望约翰逐 渐认识到他父亲是怎样一个人。 人们因为我曾登上航空母舰或曾飞上太空而认为我很勇敢。他们也这样对我说。 但是,进行这些行动的时候,我从没有感觉到特别的勇敢和勇气。当然,它们是危 险的行动,但为了完成它们,我曾受过训练。它们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可我在太空行走的时候,我亲身学到了什么是勇气。以25马赫的速度移动,急 剧地以指数方式经历纯粹的速度感与下落感,我懂得了勇气。尽管当时恐怖随之而 来,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我克服了自己的恐惧,着手眼前的工作。做这件事需 要勇气,毋庸置疑。 在太空行走的那晚,我又给约翰写了一封信。我告诉他,他的父亲很有勇气。 我真心诚意地这么说。我也转告他那天学到的非常重要的一课:人类适应、抗衡突 然事件,在任何不利的情况下完成任务的能力是不可限量的。没有什么目标不能达 到。决心可以赢得任何东西。我以通常的方式结束这封信。“晚安,我的儿子。我 会一直望着你。爸爸。” (完) -------- 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