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5) 我来深圳打工,认识的那些男人,嘴上说想找我做女朋友,但一个个都像狼一 样,狠不得扑上身来,和我干那个。我很难接受,觉得好多只有在小说里才能看到 的事,都在我身上发生了。我姐是1991年来深圳的,我晚她4 年,1995年出来打工。 当时广东新会市招工,我进了新会市一家私人制衣厂,是个黑店,每天只给我们20 多元工钱,没日没夜地干了一个月,人累得快断气了!偷偷写了信给姐姐。 当姐姐从深圳赶来救我时,我一看到她,就哭了。那时,姐姐也很艰难,她患 妇科病刚刚出院。离开新会,我和姐姐住在一起,白天出门拼命找工作。有一次, 我看见一个酒楼的招工启事,按照地址找到宝安的福涌镇上。老板是个骑着摩托车 的年轻仔,他带着我穿大街走小巷,走了很远。我一路上在嘀咕,酒楼那么远吗? 他将摩托车停在一家商店门口,告诉我,这家商店也是他的,要我进去帮他收 拾一下。你要在人家手里讨碗饭吃,人家要你帮忙你能不去吗?我随他走进只有十 几平方米的食杂店,他突然转身紧紧抱住我。我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吓坏了,用脚 死死地踩住他的脚,刚刚挣脱开,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把剪刀,他敢靠拢我,要过来, 我肯定要戳过去的。四川妹子这么刚烈的性格,把他吓坏了,不得不跑出门去。 这以后,我又去下沙一家工厂打工。工厂的主管动不动就趁我拿料时,摸一摸 我的脸和胸,一开始,我还忍着,心想他摸了几次也就算了,谁知道,他见我不反 抗,更加肆无忌惮。我受不了这种污辱,一把将他推开,当众骂他是猪狗不如的东 西。天哪,他是老板的亲戚啊!维护尊严的代价是我再一次滚蛋。 我觉得,男人对我,都是有企图的。我不知道,现在男人怎么变得这样贼心贼 胆贱骨头啊! 1996年下半年,我不想再去那些烂地方打工,就在一间设在皇岗口岸附近的发 廊当洗头妹。在发廊里,我觉得,很少有男人的目光像剥光我衣服那样停留在我身 上,因为发廊里漂亮小姐太多了,她们一个个巴不得男人的眼光停在她们身上。她 们一招一式总想勾引那些来洗头的男人,其中绝大多数是港客。 当然,也有许多男人给我留电话,约我喝茶,我从未出去过。 每次收到他们的名片,我随即塞到包里去。我是不想卖肉的。1996年腊月二十 九上午,我打辆摩托车准备赶到发廊上晚班。为了在年前多赚几个钱,我没打算回 家过春节。不料,摩托车仔不小心,和一辆的士撞了车,我头被撞破了,流了一地 的血,被路人送到医院。 下午我醒过来时,头上给缝了十多针。医院说要我交1000元费用。我吓死了。 姐姐在年前赶回四川过年去了,我找谁要钱呢?举目无亲,谁会来救我?我翻出包 里的港人名片,给他们电话,打了一大通电话,只有一个港佬来给我交钱。他已经 51岁了,虽然是个货柜车司机,但穿戴时髦,整齐干净,与大部分司机不太一样, 看起来像个文化人。 他帮我办理好了一切出院手续,然后,打了一辆的士,送我回到和姐姐租住的 房子里。临走的时候,他略一停顿,将一叠人民币塞在我的手里,还叮嘱我定时去 医院检查。等他走了,我数了数,他给了我1000元钱! 那一年除夕,孤零零的一个人,捧着他的钱,想起他对我的好处,心中除了感 激,还是感激。好人哪!什么时候再能看见他,我一定好好地对他说声:多谢! 阿银再次遇见那个救助她的香港佬时,已经是那年的元宵节之后。那天,有个 发廊妹在西餐厅请阿银吃饭,当她走进大堂时,只觉得眼睛一亮:原以为今生再也 见不到的那颗生命中的星辰,此刻,正和一大帮子人也在西餐厅吃饭。直到这时, 她才晓得他叫阿原。 萍水相逢,偶然间阿原看见她也很高兴,客气地请她坐一块吃点东西。阿原和 朋友临走前,还特意绕到她的餐桌旁告诉她,他们到旁边的一家咖啡厅去喝咖啡, 希望她饭后也去坐坐,大家聊一聊。在那里,阿原请她喝咖啡,还让店家播放了一 首麦当娜的《不要为我哭泣,阿根廷!》。阿银第一次听到这首好听的英文歌,心 情有些荡漾,偷偷地瞥了他一眼,阿原竟然有点害羞。其实,阿银的脸红得更加厉 害。 两人聊到下午2 时30分,阿银不得不去发廊上班。凌晨2 时后,阿原来接阿银 下班,两人去罗湖区海鲜街吃海鲜。她胃口好,心情更好,一直吃到4 点钟,阿原 又一次掏出1000 元给阿银。阿银坚辞不受,阿原说:“记得看医生哦! 年轻轻的女仔,要懂得保养自己。“ 出门一年多,除了姐姐之外,第一次有人这么关心自己,阿银当时眼眶就红了。 说起自己的生活,阿银很满足:“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这样不是很好吗? 我现在租住的是两室一厅的房子,月租1400元,水电费300 多元。他每个月一般给 我5000至6000元。他是那种直率的人,有什么就说,从不吞吞吐吐。多收了钱,就 多给我,少收就少给。有时,他没钱给,还从我这里拿钱用嘞! 我跟他在一起,我是心甘情愿的。他一直劝我学点什么东西。 最早时,他买过一部电子琴给我,要100 元一堂课,我嫌贵不愿去,结果他以 为我不愿意学电子琴,就自作主张又买了一台钢琴给我,我一直觉得太贵了。但是, 钢琴买回来了,花那么大的价钱,我不认真学行吗? 他打算给我买台电脑,让我学习打字,上网。他是个负责的男人,总想替我规 划好未来。他在那边是有妻儿的,他越替我规划未来,我越想到他可能会走,为了 走得放心才这样安排我的后半生。未来究竟怎么样?谁又能知道呢? 假如有一天,他像我姐姐的老公那样消失了,我是绝对不会去找他的。我和他 在一起,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不是有句话叫不期望天长地久,但愿一朝拥有吗? 这段日子,我是幸福的,我永远感激他。他要走的话,肯定有自己的苦衷,而我会 继续我的生活。像我们这样的女人,不想开一点,怎么办呢?“ 女记者相亲见“老爸” 这是新型移民城市特有的现象:进入2 月以来,回内地老家过年的游子一拨拨 回到深圳,回到暂时栖身之地。村内的主干街道上,一扫春节前的寂寥与清冷,开 始晃动着越来越多的青春鲜亮的女孩子身影。不远处,落马州过境大桥上,一辆又 一辆货柜车穿梭往来于深圳与香港两地。 2 月9 日,在麻将馆认识的同乡阿春来找我,她准备给我介绍一个香港人。这 以前,阿婷“老公”要帮我找一个香港男人的话,还没来得及兑现。 我决定按阿春的安排先去“相亲” 。 阿春认为,一个内地女仔“嫁”给香港人一般只有两种形式:自由“恋爱” 和经人介绍。自由“恋爱”指自己在打工过程中,或是在坐台的过程中结识港人, 尔后或主动进攻或被动接受。经人介绍则分为两种,一种是经同事介绍,阿春就是 西餐厅女同事给介绍的;另一种是同乡牵线,一个女孩子“嫁”给香港人,再将家 乡的同乡或邻居女孩介绍给这个香港人的同事或朋友。这种经过同乡牵线而成功的 “婚姻”在村内占的比例最大。2 月10日上午10点半,阿春带我去一家西餐厅。我 和阿春刚走进西餐厅,阿春老公就站起来跟我们打招呼,他身旁有一位香港人,是 “老爸”(广东话叫“老痘”)级的人物,满脸爬满微微细细的皱纹。头发倒是十 分茂盛,因为是临时染过,在发茬处有明显的半寸长的灰麻色白发。 相互寒暄后,阿春有意拉着老公上街玩,剩下我和“老爸”一同饮茶。 “你系边度人?”“老爸”问。揣摩他那张一说话就满嘴皱纹的脸,我敢打赌 他超过60岁。 我仅仅会说一点点并不标准的粤语,为了迎合他,我也像所有的二奶们一样, 开始跟他讲广东话:“我系江西人,你知不知道江西?” “我知,”他笑了起来。“江西妹不错的。我最怕找湖南妹,四川妹也不好, 太疯了,江西妹好保守,不太会出街乱走。”可能是被湖南妹、四川妹“咬”过吧, 他一副怕井绳的样子。 “你钟意不钟意玩?”他又试探着问我。我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意思,也不知道 怎么回答他,正在考虑措词,他又告诉我,“我在一家建筑公司做工,管管材料, 一个礼拜返屋企两次。”这意思是,跟上他,不会让我夜夜独守空房。 我很费劲地听着,在他看来,我的确是一副认真相。等他唾沫星子乱飞一阵之 后,我试探着问:“你点解要包女仔,点解到呢个村来?” 我问话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了解港人,包括眼前这位“老爸” 为什么还要在内地养小老婆? “我老婆身体吾好,她有癌症,已经两三年了,我只好找个女仔喽。再讲,我 仔也包佐一条女仔,也在呢个村,我仔要我同他合住,房租可以省一点。” 把生病的结发妻子抛弃在家,同儿子一块在外“纳妾”,要不是我正在隐性采 访,我早拍桌子指着他鼻子骂他个狗血喷头。我忍住性子问:“你给多少钱?” ------- 铁血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