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地下游客(一) 从小到大曾去过不少地方旅行,但1996年夏天“昆明—西双版纳”之行,给我 留下的印象却尤其深刻。一方面是当地的景色十分迷人,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在那 次旅行中,我足足做了7 天的“地下游客”。 1996年,“中国质量万里行”报道重新开篇之际,适逢旅游旺季,对旅游服务 质量的不满成为当年消费者投诉的热点。因此,在领导的安排下,我和晚间新闻报 道组的编辑小姜,在7 月报名参加了一家颇有名气的旅行社组织的“昆明—西双版 纳7 日游”。为了不引人注意,我们的公开身份是“表姐妹”,而我们手中惟一的 “武器”不过是一台普普通通的家用“掌中宝”摄像机。 第一天,一切看来都似乎无可挑剔:旅行团里除了我们,只有北京某单位四个 结伴而行的同事,导游小组任务量小,态度称得上热情周到,旅游路线基本符合预 先计划,旅馆是事先讲好的二星级,饭菜的质量也还过得去……但愈是这样,我和 小姜便愈是担心(事后发现这种担心纯属多余),两个人忧心忡忡地度过了我们在 云南的第一天。回旅馆后我们相视苦笑。 和以往“偷拍”不太一样的是,在这次“偷拍”过程中,摄像机一直是堂而皇 之暴露在外面的,而事件很难浮出水面,它需要耐心地等待和及时的捕捉。所以, 在漫长的7 天时间里,不暴露自己的身份而又能拍到需要的东西是此行头等大事。 为了不错过重要的镜头,每天晚上,我们都要确保将摄像机的电池充满,白天 游玩的时候,为了消除大家的疑心,我们也和别人一样手握摄像机东张西望,一副 优哉游哉的逍遥模样。其实,我们大部分时间心思根本没在景色上头!怕电池用光, 我们常常只是拿着机器摆个样子,并没有真正开机,好在大家心系美景,没人注意 过这件事。 而在别人都专心吃饭或就有关服务问题询问导游小姐时,却是我俩最忙的时候。 经常是小姜冲在前头组织或参与讨论,我则故意在大家面前摆弄摄像机,东拍拍, 西照照,并且嚷嚷几句,“推拉摇移我怎么还掌握不住啊?”或者是“不抓紧时间 练练,待会儿又拍不好景色啦!”如此反复几回,从导游到游客,人人都知道这个 团里有一好学却又比较笨拙的姑娘,等下次我再不合时宜地掏出摄像机时,几乎每 个人都能非常“理解”地做到了熟视无睹。太好了,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事情从第二天开始有了转机。按照旅行社的日程安排,我们一大早便坐车前往 石林,然而,当导游小姐招呼大家下车时,我才发现要参观的第一个地方竟然是一 家玉器商店!有戏了!我和小姜交换了一下眼色,都来了精神。我们故意慢吞吞地 走在后面,在商店门口迅速地拍下了旅行团在导游小姐的率领下走进商店的镜头。 这是一家昆明市旅游局的定点商店,前店后厂。导游小姐先是不厌其烦地带着 我们参观玉器的各道加工工艺,让大家对云南的玉器艺术有个直观的了解,然后, 游客“顺理成章”地来到了前面的柜台,小姐此时更是热情,一旦哪个游客对商品 表现出购买兴趣,她便以行家的语气帮你分析玉器的优劣,自告奋勇地帮你砍价, 甚至为了给游客争取低价,和售货员吵得面红耳赤。看着这么精彩的表演,我几乎 兴奋得喘不过气来。小姜早已进入状态,手里掂着一块标价高达19800 元的翡翠挂 件和售货员慢慢侃着成色和价钱,旁边是显然十分激动的导游小姐…… 这样一个极有说服力的场景,不录下来实在有辱使命。我悄悄地把摄像机打开, 靠上前去,可恶的是商店里光线很暗,为了保证画面和录音质量,我得尽量多拍镜 头备用。此时,我的举动终于引起了导游小姐和售货员的注意,他们警惕而又礼貌 地问我拍这些有什么用,我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从没见过这么多漂亮的玉器, 拍回去让家里人也看看呀。” 或许是手里的这笔生意太诱人了,这样的理由居然搪塞了过去。最终,小姜仅 用800 元便买下了那块据说是“价值连城”的挂件,另外四位游客以每个1400元的 价格买了四个挂件,而它们原来的身价,竟然是每件16000 多元!这一切,都被镜 头如实地记录了下来。 导游小姐对自己的砍价成果看来很是满意,兴奋地把我们领回车里后便消失了 一会儿。我和小姜虽然很清楚她现在去干什么,但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决定暂缓 行动。那一天,我俩和导游小姐都很高兴,只是我们知道她高兴的原因,但她并不 清楚我们肚里的秘密。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