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我看见的真实 居然会有这样一位老太太教钢琴——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啊!手皮粗糙极了,血 管在手指上鼓得像条条小青蛇,手指上还戴着一个金镏子。她的无名指短极了,铺 在键盘上有种滑稽感。她就用这只手,告诉女孩怎么弹。琴键那么光滑洁白,她的 手如此粗糙丑陋,这是在亵渎艺术,亵渎钢琴!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的确不会弹钢 琴。她肯定意识到了我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又猜不透我的身份。她神经质地停止了 教琴,抽冷子问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上课呢?”——本章题记 就像工厂里一股脑儿推出大量的粗制滥造的钢琴一样,社会上涌出一大批钢琴 教师,其需求量的巨大与钢琴教师的短缺必然导致鱼目混珠、泥沙俱下的局面。真 正的受害者无疑是家长和孩子。中国人的生活有几难:找工作难,住房难,孩子入 托难,入学难,眼下又增加一难是找钢琴老师难。其实,许多艰难是人自己找的, 你追求那些超越你客观条件的事情,那就只能尝到艰难的滋味,比如你为了让你的 孩子受到最好的教育,你就挖空心思找一所好的学校,而好的学校大都不容易进。 一般的或者差点的学校你本可以轻松地进去,但你不愿意,偏偏舍近求远。你 要是不为孩子找好学校呢?你要是不买钢琴呢?你要是不让你的孩子学钢琴呢?你 要是没有孩子呢?那么你就不在本书记载之列了。买钢琴、学钢琴、这对于普通人 家,有点超前“消费”。如果你能找到一个好的钢琴老师,那么你可以得到许多安 慰,假若你找了一个不好的老师,那给你带来的将是更大的苦恼。 我不知道钢琴与宗教有着怎样的渊源,但我见到那神圣的教堂,谛听那虔诚的 灵魂飘溢出的冥冥之音伴着渺远幽深的钢琴乐曲一并升腾,在辉煌的穹窿间绕缠迷 荡时,便感觉到一种近乎神圣的颤栗。钢琴——乐器之王,它可以传达上帝的声音, 可以使无数愚钝的灵魂得以透澈地洗涤。于是,我的心灵便固执地铸下了对于钢琴 的圣洁的印迹。 每当我那并不高雅的小女儿往琴凳上一坐,我便觉得她陡然被钢琴衬托到圣洁 的境地,简直就像一个小天使。我想,许多让孩子学钢琴的家长,大概也会陶醉于 这种高雅圣洁的境地吧?钢琴艺术是圣洁的,但却有人在玷污它。同样都是在教孩 子弹琴,同样都收费80元100 元,但教师的人格、教学质量简直千差万别。我觉得 钢琴就像一个个道具,把无数的中国人集聚到一个又一个舞台,随心所欲或者无可 奈何地去扮演一幕幕属于自己的剧。而那些大小导演们从中起到怎样的作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