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岗下岗 陆林森 5月。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这是刚刚发生的一件事:当我听完了她的经历起身向她告辞时,她竟嘤嘤地哭 了。 她为什么哭?就因为她趟过了一条困难的“女人河”?就因为她又开始面对一 抹鲜亮鲜活的蓝天曙色? 使我感到奇怪的是,她在讲到她下岗后的种种遭际时完全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 地从从容容,平平静静,没想到她的故事结束了,我诚挚地向她表示祝贺时,她却 反而淌下了眼泪! 此刻,我正静静地坐在灯下。打开笔记本,我无法忘记她那双饱含希望之光的 泪眼。 是的,我应该将她的故事告诉别人。然而,我要告诉别人的,又岂止是她一个 人的故事? 曾经失去的和正在获得的 日出日落,上车下车,家里店里,一年365天,除了休息日,天天如此。 好像一个钟摆,机械,简单,来回重复。 现在好了,孔恩娣不用再上车下车天天去挤车了,她也不会再像一个又简单又 机械的钟摆,从家里到店里、再从店里到家里天天如此这般地来回重复了。 孔恩娣下岗了。 下岗的理由呢?其实也挺简单:商店的效益不好,网点需要重新调整。新上岗 的经理说,我不需要这么多人,闲着没事干的,都回去吧。 闲着没事于?这能怪孔恩娣么? 孔恩娣原来在那里站柜台,从每年的春天站到每年的冬天,又从这一年的冬天 站到第二年的春天,她在那里一共站了廿三年。 店小,生意不小。孔恩娣手勤,脚勤,嘴巴子也勤。她平均每天能做一千多元 生意,十天一万多,一个月四万多,一年呢,那就是五十万! 要说文化程度,孔恩娣才初中毕业。这也不能怪她,那时候差不多都是这样的。 不过,这笔帐她还是会算的:廿三年来,从她手里进进出出的生意,少说也有一千 万了。 一千万!这可不是一笔小数了,她以前是不懂得什么叫做商业利润的,她也不 必去学、不必去计算什么利润。她只知道“三尺柜台为人民”,亏了赢了都是为人 民!但是,说实话,她孔恩娣站柜台确实也是帮助国家赚了不少钱的,要是那个店 是她开的,别人做的生意不算,她孔恩娣也许早就钵满缸满地“发”了!但她当初 是不会去开店的,初中毕业了,统统由国家分配,别人去了工厂,她去了商店,站 柜台、当营业员。要说开店,想也不会去想。 廿三年来,她当过先进工作者,当过三八红旗手,家里有好几张奖状和红封面 的证书哩。 谁知道这两年的生意越来越难做,孔恩娣平均每天一千多元的营业额也越来越 保不住了。终于,商店亏损了。终于,商店要“结构调整”了。终于,孔恩娣被别 人说成也是个“富余人员”了。 孔恩娣起初没有听明白:说我是富裕人员?瞎说!我富裕到哪儿了?一个月不 就那么几百元工资,加上我丈夫的那几百元,一家子吃的用的,喝的穿的就全在这 两个几百元里了! 别人一听,呆了:孔恩娣,你胡扯什么呀! 孔恩娣这才听明白了。她说,大道理我说不上,小道理我懂,不就是企业有困 难,让我也帮着挑一份么! 下岗就下岗吧,什么时候店里的生意忙了,我就什么时候再来站柜台、当营业 员。孔恩娣这么一想,也就脱下工作服回家等通知了。 但是,左等右等,没有人来通知她再去站柜台、当营业员,倒是等来了一些大 大小小的领导,他们是来慰问下岗职工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孔恩娣的心里越来越感到不踏实。她奇怪:以前在站柜台时, 顾不上家,原因就是缺少时间。现在下岗了,天天在家,时间一点不缺,但她却感 到缺少了什么。究竟缺少什么?孔恩娣说不上来,反正,心中空落落的,总有点丢 失了什么似的感觉。 总不至于天天在家等上岗的通知吧,孔恩娣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再不会有人 将“碗”里的饭匀给她吃了,要上岗还得靠自己。 她决定自己先去找些事干。开始,她揽下了一个针线活,在家里帮人家加工床 罩。后来,这加工床罩的针线活也渐渐没有了。 孔恩娣一家的生活发生了困难。有一回,念初中的大女儿说,学校又要组织学 生去秋游了。孔恩娣心里一盘算:孩子去秋游一次没七八十元不行,可我一个月的 下岗工资拿到手才一百六十五元呀! 她很了狠心,对女儿说:这回我们就不去了。 女儿一愣:这回?妈妈你下岗以后又有哪回让我去秋游或者春游过?但她什么 也没有说,她懂。 孔恩娣知道女儿难过,其实她自己的心里也很难受。第二天,她咬了咬牙,掏 出了20元钱,很奢侈地买了些文具用品,算是对女儿的补偿。 女儿见了,很久很久后说:妈妈,我很满足。 满足什么呀!孔恩娣知道这是女儿在安慰她,骗她。她的鼻子酸酸的,想哭。 转机终于来了。那天,孔恩娣原先那家商店的上级给她来了个电话,让她去听 听一个家政培训班的辅导报告。 孔恩娣很高兴,虽说下岗了,可单位的领导一直都没有忘记她。但那时不像现 在,许多人还不知道什么是“家政”。所以,孔恩娣一放下电话心里就嘀咕开了: 家政培训班?是不是家庭政治培训班呀? 她对丈夫一说,丈夫也说:对,对,就是家庭政治培训班!你以前是先进,现 在下岗在家,领导当然希望你要继续学习政治。 孔恩娣感到新鲜,第二天就去参加家庭政治培训了。 谁知道,一到会场,孔恩娣就懵了:什么家庭政治培训呀,原来是“保姆”培 训呐! 她感到好笑,笑自己太封闭、太无知。 孔恩娣说得一点不错。她家住杨浦,杨浦的工会组织曾经举办了一个“自强不 息,再创新业”的百名下岗女工座谈会,会上有五个下岗女工分别作了再创新业的 介绍,其中有一位钟点女工的介绍深深地打动了她。当时她想,她能干这活,我也 能干这活。第一,我不怕苦。第二,我不怕累。第三呢,也是最要紧的一点,我不 怕别人说闲话。特别是区总工会一位副主席在报告会上的一番话,算是说到孔恩娣 的心里去了。那位副主席说,什么是最好的工作?适合你的就是最好的工作。 孔恩娣将她的话对照了一下自己,心想对呀,我已经四十七岁了,文化程度不 高,也没有什么技术特长,唯一的本钱就是两只手。人家钟点工都成了劳动模范, 我还犹豫什么呢? 她当场就报名参加了家政培训班。培训班为期十天,孔恩娣天天第一个去那等 着上课,她越听越感到新鲜,越听越觉得这也是一门学问。譬如说,钟点工也要懂 点服务心理学。什么叫心理学?她在以前想都不会去想! 十天很快过去了,培训班举办了一个结业仪式。别人都高高兴兴的,孔恩娣却 伏在桌上哭了。有人很奇怪,问:孔恩娣,你为什么哭? 孔恩娣一抹眼泪:哭什么?你以为我是伤心?告诉你吧,我这是高兴!这回我 全明白啦,昨天已经过去,今天正在开始。那丢失的和重新得到的,我算是全都经 历了一回! 不多久,孔恩娣果然被推荐去做钟点工了。那天,她拿起皮管正要冲下水道, 那家女主人一见,挽起袖子要帮她一起干,孔恩娣赶紧拦住她:我来,我来,要是 让你帮着一起干,我岂不又要下岗了? 那女主人一听,有点不明白。但很快就听懂了孔恩娣的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她说,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再下岗了…… 孔恩娣说完她下岗前后的经过,又高兴地对别人提起了一件事。她那大女儿的 学校后来又组织学生到崇明去,孔恩娣二话不说,掏出150元钱让女儿交到学校去。 这回,教师反倒奇怪了,问她女儿是怎么回事?她女儿也不多解释,只一句话:妈 妈上岗了。说完,她笑了,笑得一脸灿烂。因为她终于可以和同学们一起乘船到一 个海岛去了。 昨天的节奏和今天的速度 昨天的节奏说的是昨天的生活节奏。其实也不必多说,无非就是慢条斯理,拖 拖沓沓! 夏超思对此深有体会。那时候,工资涨不涨没有关系,只要手里还端着个“饭 碗”,去打饭的时候谁还会“快三步”?反正,早到的人家不怕你撑死,晚到的也 不怕没“保障”! 今天的速度指的则是今天的工作速度:说干就干,风风火火。对此,夏超思也 是有他的体会的。他现在是搞“快递服务”的,“快递,快递”,不就是一个“快” 字? 中国古时候出了个神行太保,希腊古时候也出了个神行太保,但古希腊的那个 神行太保不叫戴宗,而是叫赫尔墨斯。 现在还有没有戴宗,还有没有赫尔墨斯?夏超思不敢断言。但他觉得,在他那 个“快递服务社”中干的,都应该像中国的神行太保,或者是外国的神行太保一样, 要说干就干,要风风火火,要行走如飞!要不,磨磨蹭赠的,谁还要你去传递“快 件”!再说,像上海这样一座城市,大大小小的“快递服务社”现在已经发展到了 五六百家,正规一些的,也已经有了一百多家,要是还像昨天那样的节奏,人家早 跑到前面去了,你还去“快递”什么?所以,夏超思要求他的“快递服务社”一定 要讲速度,一定不能将“快件”积压! 夏超思正和人说着他的节奏观和速度观,桌上的电话铃声大作,他拿起话筒: “这里是快递服务社。你要快递?好,好。虹桥?嗯,知道了。”放下话筒,立即 对一个小伙子简单地吩咐了几句,那小伙子“嘈”的一下发动了摩托车,飞也似地 去了虹桥。 看来,夏超思的“快递服务社”所具有的确实是一种“神行太保”速度。 在他的快递服务社中,如今已经有十一个员工了,年龄最大的五十多岁,最小 的三十出头,清一色男性,都是下岗职工。他们分别来自轻工、房地、纺织、商业 等系统。在十一名员工中,还有一位正在待业的大学生。 有人很羡慕:夏超思,你这个快递服务社算是在速度的竞争中站稳了脚。 夏超思听了也不想分辩,他只说他这是在第二次创业,仅仅是刚开了个头。 他原来是一家电子元件厂的职工,后来在家待业。他的妻子原来在一家羊毛衫 厂工作,后来也和他一样,都下岗了。 下岗者在下岗以后的经历大都有点相似:处处找工作,处处碰壁、碰钉子。夏 超思也一样,那年他听说上海成立了一家快递公司,兴冲冲赶去参加面试,结果没 有被录取。回到家和妻子一商量,干脆自己也搞一个快递公司吧。谁知道,那时的 关卡太多,夏超思要想搞快递公司,没这么容易! 一说起这事,夏超思就动情:要不是街道的支持和帮助,他夏超思纵使有再美 好的愿望,也统统会成为泡影。 让夏超思感慨的是一件什么事呢? 那天他将自己的想法对街道一位搞劳动调配工作的干部一说,没料到那位姓严 的干部马上表态:行,行,夏超思你先试试看。没有场地吗?夏超思你也不用愁, 我们一起想办法。 结果,夏超思要办的快递服务社还真的给办了起来。可惜的是,夏超思的快递 服务社“躲在深山没人识”,千托人万托人,连街道的干部也帮着他一起找熟人、 找朋友,但快递服务社的业务每天只有一笔,最多不会超过二笔,有时候甚至连一 笔都没有! 守在街道提供给他的临时办公室中,夏超思心灰意懒了。那个姓严的干部,还 有街道就业指导中心的一位指导员见他提不起精神,安慰他,鼓励他:万事开头难, 夏超思你要坚持,要挺住! 要坚持,要挺住。夏超思后来果然挺住了。不久,有一家广告公司找上了门, 要夏超思快去取一个急件。路不近,在上海西南角的南方商城。夏超思一点都不敢 怠慢,戴上头盔,骑了摩托就往那赶。谁知道,刚到新龙华,他的车坏了。夏超思 急得满头大汗,这找上门的,是人家广告公司给他夏超思的第一笔业务,岂能让这 破车砸了?他找了个地方,将车锁了,扬手招了一辆车风驰电掣地直往南方商城赶。 等到取回急件再返回新龙华时,他的妻子早就闻讯赶到了地铁口。夫妇俩一交接, 做妻子的赶紧当了个“二传手”,搭上地铁就往回赶。 后来的事情不用多说,夏超思夫妇俩的“接力跑”终于跑出了速度,跑出了信 誉。 当初,夏超思那个快递服务社,一个月的营业额,满打满算,才五六百元。现 在呢,往少处说也有一万五千元了。他们十一个下岗职工,月均收入九百元,养活 自己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如果节俭一点,要养活老婆、养活孩子,也是可以的了。 那么,还要不要发展呢?夏超思说,当然要发展。他打算在今年再吸纳九个下 岗职工。但这九个被吸纳的下岗职工,一定要有失业证、待岗证。没有这两个“证”, 他说那就进不了他的快递服务社。为什么?夏超思没说,但他总是有他的道理:他 下过岗,他当然知道下岗职工的苦楚! 现在,夏超思的快递服务社已经有了4辆摩托,6辆助动车。夏超思说,这还不 够。他还要“扩张”他的快递服务社的固定资产,首先要添置一辆0.6吨的面包车, 其次是要让他的伙伴穿上统一服装。面对快递业的竞争,夏超思说,他不会熟视无 睹,他追求的是一种速度。 最大的财富是勤奋 众口难调。难就难在“公要馄饨婆要面”。 朱志宏创办的那个“再就业盒饭社”却有点例外。经过八个月的“修炼”,他 的盒饭日销量从创业初期的二百来盒上升到了现在的一千八百多盒。 其他客户不必多说。就拿那个“近在咫尺,远在天边”的设计单位吧。人家可 是个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他们的饭量虽然不大,但对那塑料盒里的“内容”却是 不太容易“通融通融”的。再说,那设计单位离朱志宏的盒饭社有十多公里路,周 围的饭庄多的是,但让朱志宏竞争对手始料不及的是,那个设计单位的六百多客盒 饭,全都让朱志宏的“再就业盒饭社”给“统购统销”了。 有没有什么秘诀呢? 朱志宏说,有哇!不过,这是商业机密,恕不奉告。 倒是盒饭社里的一位师傅无意间“泄露”了朱志宏的经营之道。 这位师傅姓张,原来是上海丝织十一厂的厂长兼书记,如今早已退休。他说他 是朱志宏父亲生前的好朋友,朱志宏现在是在“再就业”,他既然是朱志宏父亲生 前的好朋友,那就有责任扶朱志宏一把。所以,在朱志宏的盒饭社里,张师傅的地 位很有点“特殊”:他是那里的“顾问”。 朱志宏是如何“再就业”的?张师傅是个“彻头彻尾”的见证人。 他说,朱志宏那年下岗的时候正值年富力强,他原来是国毛五厂的食堂管理员, 管理过五千多个工人的吃饭和一百多个炊事员的调配。贡献不论大小,职务有所不 同,但朱志宏好歹也是个“火头军”的“军长”了。 然而,在阵阵的“压锭”声中,诸多纺织工人不得不走出车间,走出厂房,走 出了昔日的光环。在纺织业干了十多个年头的食堂管理员朱志宏也成了他们中的一 员。下岗以后,朱志宏的心里很苦,他怨自己以前读书太少,又没有技术,如今到 哪去找一个“饭碗”呢?他去卖过副食品,但没有成功。他也试图去开一个小小的 饭店,结果也没有成功。 朱志宏失望了。就在这时候,他的父亲因重病缠身去世了,他的“泰山”也因 病重快要倒坍了。辛辛苦苦地干了这么多年,积蓄不多,却又全花光了。朱志宏绝 望了。 幸亏报上发表了一条消息,说的是上海有个区总工会帮助下岗职工自强自立再 创新业的事。 试试看吧,走投无路的朱志宏跨进了那扇大门。 没想到,接待他的几位干部听了情况后竟对他说,朱志宏,你搞了十多年食堂 管理,有经验,是一个专门人才。 朱志宏一听糊涂了:啥?我是个专门人才? 人家的回答可一点不含糊:对,朱志宏你就是个专门人才!原来,他们正打算 搞一个由下岗职工组建的盒饭社,就缺少个带头人。 当下,两方面一商量,朱志宏走马上任了。 万事开头难,这话一点不错。就说去搞市场调研吧,人家听说他要办盒饭社, 还没等他坐下来取经,脸色就变了:不行,不行,我们这儿没有什么经验可谈。 这不能怪人家,同行是“冤家”么! 倒是陪同的张师傅动了番脑筋:算啦,算啦,我们两个干脆就扮个食客吧,吃 吃他们的盒饭再说! 朱志宏和张师傅一路搞调研,一路吃盒饭。人家的脸色看了不少,人家的盒饭 也吃了不少。后来,朱志宏跑了一百多个餐饮企业,写了一万多字的可行性调研报 告,又筹措了廿多万元,有了这些“铺垫”,一个由他牵头的“再就业盒饭社”就 悄然开张了。 对了,张师傅一拍脑袋:不是还要说说朱志宏的经营之道吗?山不在高,有仙 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他朱志宏呢,心诚则灵啊! 何以见得?张师傅说了一件“婆婆妈妈”的小事。 朱志宏在盒饭社里天天絮絮叨叨地对人说了一遍又一遍:土豆要刨皮,鸡毛菜 要掐根……总之,你在自己家里怎样拣菜、洗菜,在盒饭社里也就怎样拣菜、洗菜; 你在自己家里如何掌勺,在盒饭社里也就如何掌勺。一句话,你要将吃你盒饭的人 当成你自己! 有了他这么一句话,盒饭社里的职工谁还能在调理饭菜时将自己置身于“家” 外?实际上,要做到这一点也并不难么。再说,盒饭社里的廿五个职工,也都是来 自不同工厂的下岗职工,如今跟着他“朱老板”再就业,谁不指望小小的盒饭社从 “黎明”再走向“光明”! 朱志宏说起他的再就业史,更是喝嘘。他说他有个愿望,那就是将他的盒饭社 规模搞大,一则是可以吸纳更多的下岗职工,二则是报答关心他、帮助他再就业的 各级领导。至于搞大盒饭社规模的资本,他说这无须犯愁。他有,简单地说,也就 是两个字:勤奋。 勤奋,这是朱志宏唯一的财富。 当我写完几个下岗者的故事,我的心情很难平静。因为在我的面前又出现了那 双饱含泪水的眼睛。 我祝福这位女性,也祝福所有的下岗者——当历史的长河向廿世纪末汹涌而来 且又向着廿一世纪初汹涌而去的时候,历史正在重新铺排我们的产业结构。下岗上 岗,决不是一种简单的位移;下岗上岗,也决不是两个凝固的概念。即便是万能的 太阳,也会在上岗和下岗之间重新加以定位!想像一下吧,当廿世纪最后一个傍晚 到来的时候,在旧的轨道上整整运行了一百个年头的太阳就要辉煌地落下。然而, 当廿一世纪的第一个黎明接着到来的时候,新生的太阳又要开始运行在新的轨道上 了。 请相信——相信一个事实:黎明前的第一抹曙色是最具诱惑力、也是最具生命 力的。 (原载1998年7月27日《文汇报》“笔会”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