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鞋 关国实 我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农村,全家七口人的穿鞋仅靠母亲一人用手工千针万线做 成,母亲白天挣工分养家糊口,夜晚纺线织布纳鞋底。每年腊月,母亲没日没夜地 为全家人赶做一双新布鞋过年。从我记事时起,她常常陪着一盏烟雾大、光亮小的 柴油灯,三更伴孤灯,五更闻鸡鸣。每逢春节,我们兄弟姐妹穿着母亲辛辛苦苦做 的新鞋,心里充满着无比的欢乐。 母亲做出的鞋多种多样,有松紧布鞋,有带气眼系鞋带的高帮布鞋,当然还有 那蚌壳棉布鞋。望着那密密麻麻对称均匀的针脚,我就想起了母亲那满头银丝。每 到寒冬腊月,我穿着布棉鞋和飘飞的雪花一起走进教室。我的布棉鞋立刻引来一片 惊羡的目光。整个冬天,我的脚是热乎乎的,它们没有被冻伤过,安然无恙过了冬。 我快乐地读书、写字、得了奖状,穿着新布棉鞋过了年。母亲说:“为了让布棉鞋 暖和些,鞋做得特别大,放一些棉垫,你穿上它下多大雪也不怕!”果然,这双布 棉鞋伴我度过了那个寒冷冬天。 十八岁那年冬天,我穿着母亲做的布棉鞋去赤峰市亲戚家串门,亲戚家的表弟 很是奇怪:“你怎么还穿这老掉牙的布棉鞋,什么年代了,还沈阳人呢!”他脸上 不屑的神情让我极不舒服,仿佛某种纯洁的东西被亵渎,从那一刻起,我就想远离 他。也许他真的是随口说说而已,但我从此就淡薄了这份友谊,为了一双布棉鞋, 我甚至不能原谅表弟的一句无心之言。 如今我已参加工作,但我始终忘不了母亲做鞋时的那种专注神情。母亲总是农 忙之余,一有空闲,就坐下来垫鞋底、粘鞋帮、纳那永远也抽不完的麻线,一会儿 用头发篦篦手上的针,一会儿紧紧刚上好的鞋帮。许多次我从梦中醒来,听着那熟 悉的“嗤嗤”声,看见微暗的柴油灯下的母亲,是那样的慈祥。 如今,布鞋已不多见,但它仍使我难以忘怀,它伴我从坎坷艰辛之路,逐步走 向宽广幸福的大道!母亲的布鞋始终散发出一种人间至爱,叫人难以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