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 cathy 写入正式的文体一般都该叫“父亲”的,可是,却觉得叫“父亲”没有叫爸爸 来得亲切,所以二十好几的人了,当着人的面说起父亲,还常“我爸……我爸……” 的,只有一次和一个当时还不太熟的朋友聊起爸爸的时候,说了几句“我父亲……”, 可是,心里却总是忍不住要笑的。 爸爸早年是个运动员,踢足球的。最耀目的经历就是还十几岁的时候,就被人 借去和一个成人的球队踢球。爸爸是踢前锋的,那场球全队进了对手十一个球,而 爸爸踢进了六个。那场球赛之后,爸爸入选了辽宁青年队,成了高丰文的队友。这 是爸爸最骄傲的足球简历了,作为爱女,我早已倒背如流。 爸爸是三十七岁才有我的,所以,他在赛场上的英姿我未曾见过,不过,妈妈 和大姐是看过的。我问过妈妈,爸爸踢球踢得好么?妈妈笑着说:“我也只看过一 次就不敢看了,他们球踢得太野,那场球你爸受了伤,看得人心里难受。” 为了踢球,爸爸的确是受了很多伤的。至今,所有的脚趾仍旧是蜷着的,左膝 的半月板作过手术,脊椎也做过手术。他身后那段长长的疤,是我小时候见过的, 问爸爸手术时什么感觉,爸爸说,打过麻药之后,刀割在身上就像手指头划一下似 的。 爸爸曾和我讲过,他小时候在大连,放了学,常和伙伴们到空场去踢球。那个 时候家里穷,没有书包就用包布皮包书,往腰上一系。 脚上的鞋是奶奶做的,踢球的时候舍不得穿,就光着脚踢。有一次,一下子踢 到了石头上,鲜血淋漓。 听着爸爸的叙述,我仿佛也能想像出当时的情景,爸爸穿着小白褂和灰布裤子, 腰上系着书包,脚上穿着千层底。放了学,撒鸭子跑到空场上,把脱下的鞋和书包 放到了石头作的球门旁,然后就开始踢球了。夕阳西下,奶奶一叠声地喊爸爸回家 吃饭,爸爸满头大汗地跑回家,这时却猛然想起,鞋和书包还在球门边儿上放着呢……… 每每讲到这儿,爸爸总是忍不住微笑的,一提起那个蓝布小包和那双千层底,爸爸 的眼中就会充满了温情。 爸爸和妈妈是同学,算得上青梅竹马吧。妈妈讲过,爸爸是坐在妈妈身后的, 妈妈的珠算课很好,而爸爸就要差一些。有的时候,老师提问,爸爸就站起来,他 的个子高,眼睛一扫前排妈妈算盘上的得数,就把答案说出来了。这答案当然是对 的,因为妈妈是课代表呢。 也曾问过妈妈,他们到底是谁先爱上谁的。妈妈笑而不答,爸爸说,当时的人 是不像现在人这样把爱挂在嘴边儿的。我不依,对爸爸说:“总得有个开始吧?” 爸爸说:“一个亲戚上门提亲,然后你爷爷你姥爷点个头,就这样了。”其实,我 是知道的,他们之间有他们的浪漫,只不过,他们不想和儿女说罢了。 我最喜欢看爸妈的老照片,爸爸妈妈年轻时的照片是很多的。有的时候看到一 堆堆的不熟识的男女单人照,就问爸妈这些是谁呀。是男的爸爸就说那是你妈妈的 崇拜者;是女的妈妈就说是你爸爸的追求者。这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开玩笑,不过, 说真的,爸妈年轻的时候,真称得上是郎才女貌的。 爸爸的爱好极广。除了足球之外,还有小提琴,话剧,绘画和裁剪,哦,对了, 还有钓鱼。前些日子爸爸还说,他要再买一副好钓杆,他过去的那些个钓杆已经旧 得不成样子了。 走笔至此,话已经说得很多了,然而,仍旧收不住,有几件事是必须要提一提 的。 第一件就是我小时候喝的牛奶。生我的时候,妈妈身体很不好,奶水不足。爸 爸就天天早上跑步很远到城效的牧场去给我打牛奶。那些牛奶不像现在的牛奶,那 是未经提纯,未经加工过的。妈妈说,那牛奶一加热的时候,上面就飘着厚厚的一 层奶油。热完了奶,装在奶瓶里,总是爸爸拿给我喝的。所以妈妈曾对我戏言: “你之所以现在和你爸感情这样好,就是因为小的时候是你爸把你喂大的,你把爸 爸当妈妈了。” 第二件就是爸爸的宽肩阔背。小的时候常常去大姨家玩,可是回来的时候却常 常累得走不动了。于是,爸爸就背着我,爸爸的阔背就像我的小床一样,而且还随 着他走路的韵律一摇一摇的,每一次趴在上面,总是很快就会睡着了的。还有一事 是记得很清的,那个时候时兴放露天电影,我人小,看不到,爸爸就让我骑在他的 脖子上,把我举得高高的。朗月星空之下,我的目光越过众人的头顶投注在远处的 幕布上,虽然早已经忘了当时看的是什么,可是,这种独特的优越感却是记得很清 的。 第三件就是那责任制的窝头。早在中央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前,我家中的饭 桌上就已经实行了窝头责任制了,这是爸爸的发明。家中很穷,不可能顿顿都吃白 面馒头,所以每次做白面馒头的时候,总是要搭配着窝头的。每个人不吃完面前的 窝头,是不许吃白面馒头的,而我有一点特殊,我可以直接吃白面馒头,因为,我 的那一份窝头已经被爸爸吃掉了。 第四件,第五件,第六件……关于爸爸的记忆是很多的,这些甜蜜的小的段落, 一直伴随着我的成长。而今,我已经长大成人了,爸爸也已经到了花甲之年了。时 下,他正和妈妈在大连探亲,心里对他们是一直惦念着的。上次打电话,爸爸说他 的鼻炎又犯了,不知道现在好没好一点,今天晚上,是一定要打个电话再问一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