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一封家书 西西 爸爸妈妈好! 我又很久没有往家写信了,因为忙。你们千万不要轻易地就相信了,那不过是 我信手拈来的一个借口而已。应该说是我闲着,闲得就快长虫了。不过现在是没有 人拿着谁谁的家书来鞭打我了。 家里的一切就象是老底子的那个失修的撞钟,时间早就定格在我走的那一日, 在记忆当中就不曾有丝毫的变化。要说也是有的,就是逐渐地有了一些年代久远的 黄色的氤氲了。这是老照片老调的颜色。整识的时候每每就把自己呛得一头的灰沫。 这样说着的时候我不免就有点悻悻然的感觉。我记忆当中的家已经变成了桃花河边 的一片废墟了吧?老爸,老妈,老房子,才是我意识当中真正的家,但是我居然都 来不及回来凭吊它。今天妈妈在电话里和我兴奋地讨论着新居的装修,我居然是一 直在敷衍的,我根本就对它怀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敌意。我惦记的是我在老房子的壁 橱夹层里藏着的一包信,那是我整个中学和大学时代的所交往的朋友的笔墨,他们 当中有的已经死了,有的已经远走了,很多都已经从我的生活的舞台上淡出了,那 些信是我唯一可以缅怀的有关于友谊的一点凭证。但是由于壁橱的巨大无比,你们 遗弃了它,同时在不经意当中也遗弃了我生命当中的蜕化出来的遗骸。当然这不是 你们的错,但是我觉得我应该也必然会耿耿于怀;还有我在床头的墙纸上画的那些 线条优美的钢笔画,那是我夜半时分的涂鸦之作,我一直是以为我有通异的禀赋的; 还有我在阳台上种下的那些小葱,我依足了书本做的永远都不会结果的石榴;现在 估计都是在懊热的毒日头底下做一些无谓的挣扎了。这样的念头让我如坐针毡,那 些纸张和笔墨和翠绿在光天化日之下变得来历不明的时候,我真的也会有一些来历 不明的惶惑。 在家的时候你们一直说我是被宠坏了的,可是现在我唯一的考证就是我是极会 耍赖的,至于什么娇宠造成的娇气和不善自理和任性和刁蛮倒是不存在的,或许是 我已经比较识相地拎清楚现在的环境了。我这么说着的时候你们千万不要有什么担 心,相反的是我已经学得极玲珑了。这样的话我在前一阵和外婆写的信里也提到过, 却是招来了一顿臭骂。她的训诫是我恨不能装裱了挂在墙上与人共勉的,却只是一 个装饰,拿不得实用的。她在深宅大院里头当然有理由说什么与人为善,说什么与 世无争,毕竟我此次的离家已经不是你们想象当中的一次关于成长或者说是阅历的 探险了,我根本就是抱着钻营和打拼的意识试图在远离你们羽翼的势力范围外画一 小块自留地。所以我是嚣张而目的清晰的。我也会恰到好处地擦上司的皮鞋,我也 会不失时机地张扬我自己,这样做着,我有时候有一点无趣,但是好在我并不讨厌 我自己。 婚前的夜晚,我多半是在忙着拍拖,婚后的夜晚,我多半是在忙着读书写字, 这种情况又让老妈觉得岌岌可危。我可不想和碎嘴的小妇人一样,到处把所谓的幸 福的婚姻生活写在脸上,挂在嘴上,所以老妈对我的那些“还行吧,还可以吧”的 回答深恶痛绝我反而觉得满好笑的。其实我很清醒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就是觉得有 个伴挺不错的,仅此而已。 其实你们别一直在电话里头问一些好不好,好不好之类的话,我就是不好了也 是不能和你们说的,说实话你们也救不了我,我终究是会自己寻出一个方法来开解 的。放心吧,你们的女儿不会变坏的。 上回从家带的茶叶已经七七八八地散得差不多了,自己倒没有留下多少。可是 你们千万不要再让什么叔叔阿姨的带来了,说真的我是没有办法应酬他们的,爸爸 妈妈你们是不知道,一年里面我已经把世界之窗的马路压了有快二十次了。我还是 六月份的时候拿一个年假自己回来取吧。 其实我挺愿意听你们啰嗦的,爸爸就别老是泡在棋院和孩子们打车轮战了,不 拿手术刀了天也不会塌下来,该歇的时候不歇,那是犯罪。要不你替妈妈拿着菜刀? 妈妈别整天惦记你的工作了,机器用久了也要上上油。 好听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们别老想着听听我的声音,就只会打电话,其实那 也是一个懒,写字多好,要不怎么说我爸的字是天书呢,也就是小时候给我写书皮 的时候露了下脸,那是缺练。 虽然我们家的碗不用我洗,筷子不用我刷,但是有时间的话,我还是会惦记着 回家,你们就放心吧。 囡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