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合浦腐败街说明什么 “腐败街”,指的是广西合浦县城公园路上的一段街区,即“兰园村小区”。 小区共占地14.26 亩,矗立着18栋豪华式独立住宅楼,每栋占地166.8 平方米。凡 是到过合浦的人,接待方总会被邀请到“腐败街”看一看,一饱眼福。其中,“腐 败街”的“首富”阮永明家拥有总建筑面积1000.8平方米,共装有各类空调机22台。 据纪检、检察机关查明,“腐败街”18座别墅中,16户户主有严重的职务犯罪嫌疑 或违纪错误。当“腐败街”的户主陆续被抓回时,总有一些群众到“腐败街”放炮 庆祝。 本章是笔者在检察日报做记者时采写,主要写“腐败街”留给我们的思考。 不到合浦不知道自己的房小 中国人善于总结,“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小”、“不到广州,不知道钱少”。 凡是到过广西合浦县的人,都会发出这样的慨叹,这儿的房子真好。在县城里转悠, 但见一座座小楼静静矗立于各居民小区,这些多是三层的独立住宅楼,分外引人注 目。于是,就有人总结出这样的话:“不到合浦,不知道自己的房小。” 但是,这些房子与“腐败街”比起来差得太多了。“腐败街”,在当地具有很 高的知名度。群众说,如果要看好房子,你就去“腐败街”;如果要看当官的腐败 到什么程度,你就去“腐败街”。 “腐败街”,指的是合浦县城公园路上的一段街区,即“兰园村小区”。小区 共占地14.26 亩,矗立着18栋豪华式独立住宅楼,每栋占地166.8 平方米。小区呈 方形,每栋住宅都临街,交通极其便利。在合浦县许多干部群众领不到工资的情况 下,这里赫然建起了座座豪宅,还有保安站岗,威武气派。 在采访中,记者被“腐败街”的豪宅惊呆了!就说首富阮永明的房子吧。小楼 一共六层,外墙经过了极尽豪华的装修,银白色的瓷片、天蓝色的玻璃窗在阳光下 烟烟闪光。小楼占地面积166.8 平方米,它的总建筑面积则为166.8 平方米乘以6 即1000.8平方米,足够建一座小型运动场。据估算,阮永明的房子工程造价至少在 200 万元以上。进入室内,记者看到,阮永明家共装有各类空调机22台,洗浴设备 是德国进口货,具有冲浪按摩等多种功能。电器是现代的,家具则是古朴的。沙发 由红木做成,雕着龙的花纹,嵌着玉石,古色古香。 记者在采访中自然地想到这样的问题:那么多电器设备得用多少电费? 办案人员告诉记者:“腐败街”用的电与建设局是一条线,他们用的电费都由 建设局支付,建设局每月支付的电费是8000元左右。为“腐败街”站岗的保安也由 建设局发工资。 记者又问:听说“腐败街”流行着攀比风? 办案人员:这儿的攀比风很厉害,一家比一家豪华,一家比一家现代化。阮永 明家的小楼原来只有四层,已足够老婆孩子一家三口人住,但他看到邻居的房子先 后都盖到五层时,自己也不甘落后,于是盖到六层,室内的装饰也进一步上新台阶, 奠定了他的首富地位。 在“腐败街”的18座别墅中,住的都是国家机关工作人员,而正科级的阮永明 还是其中职位最高的。职位不过正科级的住户,为什么有钱建这么豪华的别墅呢? 老百姓气愤地骂道:隔着窗户往里看,个个都是贪污犯,先枪毙后审判,保证没有 错案。 “腐败街”18座别墅,16户户主有严重的职务犯罪嫌疑或违纪错误反腐败,最 需要的是证据。纪检、检察机关从周继春贪污一案人手,“腐败街”窝案也被查处。 现已查明,“腐败街”18座别墅中,16户户主有严重的职务犯罪嫌疑或违纪错误, 现已逮捕7 户中的8 人。 “腐败街”现有住户14家,有4 家尚未装修完毕,其中两家尚未入住,即被逮 捕。 这8 人分别是:阮永明,现年34岁,捕前系合浦县建设局局长。1993年任合浦 县还珠宾馆总经理期间,伙同他人利用下属中联实业发展公司贪污土地转让款15ho 多万元;1994年任合浦县建设局局长期间,伙同他人通过虚开发票、制假工程单贪 污公款46万余元。 蒋远球,现年36岁,捕前系合浦县建设局副局长。1993年在办理有关土地转让 手续中受贿122.5 万元,1993年伙同他人贪污公款5.4 万元,另个人受贿2.5 万元。 吴蔚深,现年53岁,捕前系合浦县建设局副局长。1993年4 月,在办理合浦县 南康镇粟山土匡272 亩土地的办证手续过程中,收受贿赂33万元。 朱国伟,现年41岁,捕前系合浦县对外经济贸易局局长。刘英,现年43岁,捕 前系合浦县交警大队会计。夫妻二人1993年挪用县交警大队公款60万元,刘英个人 贪污公款58万元。 周继春,现年55岁,合浦县原建委主任,捕前系合浦县水电局局长。1993年利 用任建委主任的职务便利贪污公款7.6 万元,另受贿3 万元。 彭福英,现年43岁,捕前系合浦县建设局计财股长。1994年伙同他人通过虚开 发票、制假工程单贪污公款46万余元,其本人分得2 万元。 吴伟,男,捕前系合浦县土地局局长。现北海市检察院正对其作进一步侦查。 首富阮永明是怎样发家的 阮永明,1983年毕业于广西农机学校,合浦县检察院的逮捕意见书上显示其是 大学文化,因为他有买来的研究生学历证明。 1991年10月至1994年3 月,阮永明任合浦县还珠宾馆总经理。还珠宾馆系原县 政府招待所,是阮永明起家的地方,他在这里捞到了大量的钞票。1993年,兼任下 属中联实业发展公司总经理的阮永明着手土地买卖,找到了多年好友、时任合浦县 南康镇党委书记的徐家伟(捕前系北海市铁山港区党委副书记),二人经过商量, 决定在南康镇粟山买下土地3ho 亩。谈定价格一亩地1 ,8 万元,并支付定金100 万余元。买下土地后,阮永明、徐家伟通过合浦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干警钟逢奕、裴 湘(二人均批捕在逃)找到了北海市人民银行发行科副科长林炳业。阮永明、徐家 伟开价5 万元一亩,林炳业说,5 万元一亩挣得太少,6 万一亩吧。林炳业找到市 人民银行的工会主席林炳安,林炳安与北海市人民银行行长陈建林看完地,决定以 6 万一亩买下土地272 亩,总共支付金额1700万余元。土地款到账户后,中联实业 发展公司汇到南康镇政府430 万元,余下的1300万余元被阮永明等人私分。另80余 亩土地,卖给了玉林市人民银行。阮永明等人共私分公款1500余万元。 那块被林炳安和陈建林都去看过的地真的有开发价值吗? 合浦县检察院副检察长吴才良告诉记者说:粟山那块地,是群众挑土造出来的 可耕地,没什么看头,也没有什么开发价值,至今还荒废着。 阮永明还在还珠宾馆豢养了一大批“美女”,这些“美女”分别来自四川、内 蒙。俄罗斯等地,阮永明也从其中捞了一个。1998年7 月1 日,合浦县检察院因涉 嫌贪污对阮永明立案侦查。8 月28日,检察机关将阮永明及其情妇曹桂芳从珠海抓 回。阮永明的情妇原是还珠宾馆的一名三陪小姐,阮永明通过造假姓名、假身份证、 假档案包括买来的假文凭等轻而易举为情妇转了干,1995年1 月,曹桂芳转为北海 市广播电视局正式干部,阮永明还为曹桂芳在北海市屋仔村3 号花50余万元买了一 套住房。 以下是记者的专题采访。 记者:阮永明怎么能轻而易举为情妇转了干呢?是金钱铺路吗? 办案人员告诉记者:当时阮永明有个堂兄弟在北海市广播电视局任副局长。 记者采访合浦县检察院副检察长吴才良。 记者:请您介绍一下抓获阮永明的一些情况。 吴才良:我们是从珠海把阮永明和他的情妇抓回来的,当时他们在珠海已经花 8 万元买了一套住房准备在那里长期生活下去。 查办该案后,群众自发地放鞭炮以示庆贺。查处腐败街可以说大快人心,检察 人员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合浦县检察院办公室副主任李家法告诉记者:我是在南康镇挨过打的,就是因 为阮永明他们卖出去的那块地,人家要搞建设项目,老百姓死活就是不同意。县里 组织了政法工作队去作说服工作,没想到被人家打回来了。现在看来我们是该挨打 的,阮永明他们以6 万一亩卖给了人家,到村委会的时候就剩3000块一亩了,村委 会留了多少,农民拿了多少就不知道了,而粟山土匡那块地,是群众六七十年代喝 着红薯粥挑土造出来的可耕地。 合浦送礼风金钱美女正适时 应该怎样看待“腐败街”的腐败现象呢?1998年12月18日,记者在合浦县政协 邀请了一些老干部和部分群众召开了专门座谈会,听取了他们的意见和建议。 记者:你们听说过阮永明吗? 原合浦县政协副主席刘仲曼说:合浦人都听说过,阮永明当过还珠宾馆的总经 理,利用国家的钱把宾馆搞得很漂亮,还搞来一大批“美女”,县里的领导认为他 很有本事,是企业家,阮永明还被提拔为建设局局长、县长助理,这个县长助理不 知道是不是何建林(1993年5 月至1997年3 月任合浦县县委书记,捕前系南宁地区 行署副专员)的发明。 一位退休干部接过话茬说:阮永明招来的“美女”是专供县委主要领导享乐的, 据说还珠宾馆还给他们搞了专门的房间。不幸的是,一个三陪女陪某副县长在北海 游泳时被淹死,县政府赔了人家5 万块。老百姓对此恨得要死,有人写出大宇报让 何建林滚出合浦。 合浦县政协经济科技主任范绍林说:县里原定的建委主任是周继春,一夜之间 变成了阮永明,还不仅仅因为钱的问题,讲钱周继春也有钱,不过他没有美女,阮 永明既有金钱,又有美女,OK! 原合浦县政协副主席刘仲曼说:送红包已经成为一种普遍性,那么送礼的目的 是什么呢?花多大的钱想捞多大的官!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还有人向记者背出了合浦人编给原县委书记的顺口溜:合浦搞四化,何建林捞 一把,喝的是“人头马”,吸的是“大中华”,晚上睡“富丽华”,身边还有个十 七八…… 一位退休干部说:普通老百姓建房子,必须按标准建,稍有逾越就会受到重罚, 有的住宅连出路都没有。他们的住宅有花园,还有出路,还四面靠街。这是只许州 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没有答案的问题 合浦县,以盛产珍珠出名,全国百强县之一,名列广西十强县之首。然而,与 其强县之名不相称的是,这里有许多单位发不出工资。那么,这个富裕县的钱都跑 哪里去了呢?当地群众愤怒地说,看一看合浦的那些好房子就知道答案了! “腐败街”住宅群开工伊始,就被当地群众骂为“脓官街”(当地方言,其意 即为腐败街),当时记者就“腐败街”采访了任县委书记的何建林,何建林的回答 是:“这几年合浦县盖房子很多,情况很复杂。”情况有什么复杂的呢?一个正科 级的住房怎么能占地166.8 平方米?单凭工资怎么能盖得了6 层,并且层层都如此 豪华?哪一级的干部家里能安装22台空调?现在看来情况确实复杂得很,何建林因 卖官已被检察机关提起公诉。 “买官卖官”涉及到原合浦县领导干部数十人,查哪一个不会“拔出萝卜带出 泥”呢?况且“腐败街”首富阮永明还曾经给予过何建林“金钱加美女”的厚赠, 任县委书记的何建林又怎么能下得了手?阮永明不但当上了建设局局长,还因为 “改革的需要”被提拔为县长助理,这说明阮永明与何建林是同流合污的,那么, 如果何建林不“翻车”,“腐败街”又怎么能得到彻底查处? 在采访中,记者发现合浦群众对何建林的印象差极了,就这么一个遭群众唾骂 的县委书记居然还升了官,荣任南宁地区行署副专员。1998年5 月20日,中纪委、 中组部、广西区委、广西区纪委联合组成了工作组,经过半年多艰苦周密的调查才 把卖官案查清,令人难以想象,如果没有中央工作组的参与,何时才能把何建林推 上被告人席,“腐败街”何时才能得到彻底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