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篇 对于妻子几次提出离婚我都不假思索地拒绝了。因为我觉得那不是她的真心话, 也觉得自己如果那样做太违背良心,我想这样维持也许对妻子来说是惟一的安慰。 可也许真的看到康复无望,又加上昔日的同事、朋友经常抱着自己的孩子来看她, 妻子每次在客人离开后,都会又哭又笑,情绪极不稳定。 高考过后是暑假,我推掉学校所有的旅游活动,一心一意地在家照顾妻子。 由于天太热,为了妻子的手术已经花尽了积蓄的我们,买不起空调,惟一的电 扇又放在妻子房间里,我和月月都热得有些受不了。 可岳母来了,一进门见我穿着短裤,月月穿着短裙便有些不高兴,皱皱眉头让 我把衬衣长裤穿起来。她说,月月也是个大姑娘了,要我注意检点自己的行为,她 不但跟我说,还跟妻子嘀咕,她要妻子防着我们点,妻子把母亲的话当做笑话讲给 我听,可那眼神里却有一种不信任。 我知道在病榻上呆久了失去任何能力的妻子心态难免有些扭曲,可我对岳母的 言行却产生了反感,她到我们家没有想到给我帮一把手,却处处挑起事端,让妻子 的情绪老是处于一种不稳定状态,我明里暗里地提醒她如果不想来帮我,就不要总 跑到这儿说三道四。 岳母果真来得少了,可一般不登门的小姨子却三天两头地带着男朋友上门,说 是来看看姐姐,可进门她就和她男朋友没脸没皮地开玩笑,还不时到我房间看我在 做什么。一见他们来了,我就嫌乱躲进自己的书房,可小姨子竟像侦探一样,一会 儿不见我就嚷嚷:“咦,我姐夫跟月月干什么去了?”老来这样搅和,妻子也有些 受不了,可她有气不能对着自己的妹妹来,便老冲着月月发火。 本来挺勤快周到的月月经受这样不明不白的数落,心里也挺不高兴。我要是替 月月说两句,那便是闯了大祸,妻子会不依不饶地闹上几天几夜。 每到这时候,岳母又说话了,可她不说我,而是数落自己的女儿,什么谁叫你 得了这么个要命的病啊,久病床前无孝子啊,什么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 飞啊,什么伤人心她说什么。 有一次我实在无法忍受跟岳母大吵了一架,直闹得邻居出来劝架。这一次大家 都知道我是因为袒护月月跟妻子家里人吵了起来,不用说大家心里会怎么想,一时 间妻子成了人们眼里的同情对象。 开学以后,我找到学校的领导要求不再担任班主任。可学校领导不批,我只好 收回辞呈。于是,生活又恢复了老样子,我每天上班,伺候妻子,忍受她不停地猜 疑与谩骂。 几年的病榻生活使妻子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她不再是小鸟依人的女孩,浑身 虚胖的她看上去臃肿可怕,她成了一个情绪极端,非常神经质的女人。晚上规定我 必须睡在她旁边,有时我要备课就等她睡着我再回书房,可她一醒来看不到我,便 要惊天动地地喊:“晓雨,晓雨,你在干嘛?”后来,她索兴让我在房间里搭一个 单人床,让月月也在她房间里睡,她说我们两个人都睡在她的身边她才踏实。她的 意思我明白。 我感到一种屈辱,可又觉得她是病人,我得事事迁就她。 可最可怕的是晚上,她白天睡得足,晚上便有些兴奋,观察我和月月便成了她 最感兴趣的事儿。她一会儿看我睡熟了没有,一会儿把我弄醒让我看月月睡着了没 有,一会儿又问我为什么喘粗气,是不是有些睡不着,我简直让她折腾得有些神经 失常。 我对她说:“琳,快睡吧,我明天还要上班呢,月月还是个孩子,你不要乱猜 疑别人。” 我的话让妻子听来却别有一层意思,她说:“我知道你根本睡不着,你别否认 你在想女人,你要是真的受不了,你可以出去找女人,但不能想月月。” 我让她说得哭笑不得,还得尽量哄着她别发火。可越是陪笑脸说好话,妻子就 越怀疑,越解释她就越觉得我是在掩饰自己。 有一次她当真对月月说,要月月防着我点,因为我喜欢她。这真把月月得罪了, 月月一气之下收拾了东西连个招乎也没打离开了我家。只给我扔下了一堆妻子的尿 布和脏衣服,我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一个星期才算理出个眉目来。 月月走了,妻子收敛了一阵儿,我可依旧很忙,有时候回家稍晚一点,她又疑 神疑鬼地对我冷嘲热讽。 我在学校累了一天,回家连口热饭都没有,还得想尽一切办法小心照顾性格乖 戾的妻子,心理上的确有些受不了。 精神上的折磨让我心灰意冷,可生理上的煎熬也像是一把软刀子在杀人。有时 实在难熬我便到医院找中医大夫给我配制一种降低性欲的中药。可大夫直摇头,说 这种药喝多了对你的将来没有好处。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