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篇 我的这个决定让刘礼也很感激,他亲自陪我到医院做了流产术,不久,我又在 村里计生员的开导下做了绝育手术,我是一心一意地把刘礼的儿子当成自己亲生的 来抚养,这件事在我们村的人都知道,大家伙对我的看法比原来好了很多。 杨梅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她好像又想起自己做这个决定时的情景,脸上是一 种又后悔又无奈的神情,眉宇之间弥漫着淡淡的懊丧。 她沉默着给我倒满了荼,这时隔壁的院子里传来一阵稀里哗拉的声音,杨梅站 起来,可看看我又坐下了,看来这堵墙也并不能完全让杨梅忽视那个院里发生的事 儿。 我有些好奇,很想看看那个院子里的情景,实际上很想看看刘礼跟他儿子是什 么样子,我习惯先从人的外表入手,然后再分析那个人的所有选择。 我站起来走到窗前,跷起脚来发现目光竟能穿越那堵墙,一个满脸胡须、头发 蓬乱的中年男人正在给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洗头,两个人亲昵地在打水仗,显然, 这就是刘礼与他的儿子了。 “那就是刘礼吧?”见杨梅还呆呆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我故意指了指那个中 年男人。 杨梅站了起来,隔着窗户向那个院儿看了一眼,“还能是谁,你瞧那样,这会 儿可自由了,再也没有人逼着他刮胡子、剪头发了。” “旁边那是他儿子吗?” “就是那孩子,这不初中读了两年,说什么也不上了,他爸就宠着他,整天在 家东游西逛不学好,到底把我和刘礼的这个家给拆了。” “可是刚才你不是说,那时候他已经开始叫你妈了,你们的关系怎么会处不好 呢?” “是呵,这孩子机灵着呢,打那以后,虽然叫我妈了,可眼神里全是防着你的 东西。我这个人性子比较急,自己又打算不再要孩子,那可不就把心思全放在他身 上了。刘礼是个甩手掌柜,只要有他吃的喝的,他什么也不管。我这忙了地里忙家 里,忙了家务忙孩子,可他一点也不领我的情儿。儿子学习不好,我说了他几句, 孩子就受不了,把书包一扔跑到他大伯家不肯回来,刘礼逼着我去给孩子赔礼道歉, 去他大哥家把儿子请回来。 到了后来,这孩子简直发展成了小无赖,他爸在家他一副老实相,他爸一出门 他立刻换上流行的奇装异服,还偷他爸的香烟去跟同学抽。这些事我都知道,可我 不愿意跟刘礼讲,他那种脾气的人宠起孩子来恨不得捧在手心,可孩子不听话他又 会怪我不管他,怪来怪去总是他儿子没有错,错都错在我这个后妈身上。 说起来有时候我这个人就是太认真,老想着就这一个孩子,又是男孩,怎么着 也得让他走正道,多读点书,要不将来我们老了去指望谁。 可这想法越强烈,孩子就越没出息,上了初中这孩子就在班里没命地追女生, 让班主任给撵了回来,非让家长去一趟。 结果到了学校,老师狠狠训了我一顿。也许老师不知道我是孩子的继母,老师 说这孩子再不严加管教,已处在非常危险的边缘。 回到家里我又正碰上他在屋里抽烟,头发不知什么时候也染成了黄色,看着这 个不争气的孩子,我气不打一处来,竟打了他一巴掌,谁知这就捅了马峰窝。 他先是跟我打,把我的手脸都打肿了。后来,他又跑到村里大喊大叫,说: “我后妈打我了,谁来帮帮我!” 这一下子了不得了,全村的人都知道我这后妈的可恶,最后,连居委会也上门 来找我,让我处理好跟孩子的关系。 而刘礼一进门,只听他儿子哭诉,根本不理会我的解释,他对我破口大骂,我 也很不服气,我们俩说着说着就动手打起来,而他儿子竟扑上来帮他爸打我,这是 我们结婚五年时发生的事儿。那一次我被打得遍体鳞伤,而村里的人知道了竟没有 一个站出来替我说话的。 从那以后,我就基本上不再过问孩子的事儿,逃学也好交坏朋友也好,我不想 再多管一点刘礼儿子的事。 可就是这样我还是个可恶的后妈形象,那个孩子由于从小没有亲生母亲在身边, 因此,他的心里老是有一种仇视的东西。我感觉他就是非要拆散我和刘礼的这个婚 姻不成。 而刘礼随着年龄越大,对儿子偏爱就越深,最初对我的那种温存早已荡然无存, 只要他儿子说我不好,他就要大骂我一顿。 我在家也是最小的一个,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更何况我觉得自己并没有做 错什么,他骂我,我就跟他对骂,最后发展到动手。有一次他喝多了,一个绊子把 我放倒,用手拽着我的两只脚在地上打转,而他那比我还高的儿子就在一边拍手叫 好,最后,我的头一下子磕在了一块石头上,磕出了血,刘礼才住手,而他一放下 手,我就拿块砖砸在他门面上,那天我俩一起到医院缝针,他缝了六针,我缝了五 针。 往回走的路上,我俩坐在邻居家的三轮车上抱在一起就哭,也不知为了啥,就 是在一起哭个不停。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