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篇 1983年,我们的儿子降生了,这使我们这个本来就充满了柔情蜜意的小家庭更 加充满了快乐。那时候,我们住在学校的简易木板房里,生活清苦到极点,可是由 于我们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他的爽朗常常与我的活泼特别合拍,我们的小日子过 得艰难却是有滋有味的。 儿子两岁时,他提出来想要考“专升本”的林学院,我一直为他这么有才华却 因为学历低而冲不出这个小县城抱不平,所以当机会来的时候,我把自己辛辛苦苦 喂大的两只鸡带上同他一起去校长家为他争了一个名额,就这样他独自一人去内蒙 古攻读本科学历,而我在家带着孩子期待着他学成归来。三年以后,他回来了,一 直很勤奋的他三年里不仅修完了大学本科的全部课程,还攻读了硕士的学位,并通 过了论文答辩。 他把别人五年才能完成的学业在三年内就完成了,我为他感到由衷的高兴和自 豪,觉得自己当初没有看错人。 可就在他刚刚回到我身边不久,就突然提出了离婚,理由是他还要到北京去攻 读博士学位,而我和儿子的存在将是学校不肯放他走的原因之一,带我们一起到北 京他负担不起,不带我们走又有很多麻烦,这时候他坦白地告诉我,只有跟我离婚, 他才可能离开这个小县城,到他一直向往的北京这样的大城市施展他的抱负。 听到他这样说,我都有些惊呆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出去读书的这几年,我 一个人带着孩子辛辛苦苦撑着这个家,刚拿了个硕士学位回来,他都没有想到要我 与他分享一下这种快乐,便提出了如此无情的要求。 我不理解也不能接受,我不明白我一直追求的爱情怎么会在这个瞬间成为他想 在谋求更大发展时的累赘。 我不同意离婚,他就软硬兼施,先是跟我说:“苏苏,离了吧,只要你同意离 婚,我到北京读完学位还会再回来接你们母子的。” 见这种许诺并不能打动我,他又开导我:“苏苏,你要想开点,夫妻形同路人, 没有事情大家可以守在一起,一旦有了事还是要个人顾个人,我要到北京去发展, 我顾不了你们母子,你还要硬缠着我干什么。” 听他这样说,我特别气愤也特别伤心,我不知道他怎么会为了自己的欲望,对 我也对我们这个家庭如此地不负责任,那些山盟海誓,那些烫人的话语难道都是假 的,到了这种时候他居然说什么“夫妻形同路人。” 自从跟他结婚便以为会与他一生一世相守的我,实在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们还会 分手。面对他的步步紧逼,我满心的绝望与不平,既不能舍弃他又不想让年幼的儿 子受伤害,无奈之中我想到了死,那也许是结束这种烦恼的惟一出路。 打定了主意,我便在一天早上没课的时候把绳子搭上了梁头。 拽着这根绳索我哭了又哭,想了又想,说什么我也不明白,这个我自己选择的 丈夫,这个许诺永远爱我的男人最终会逼我走这样一条路。由于紧张也由于担心死 不了,反而被他们抬到医院去抢救,慌乱中我踢翻了脚下的凳子,绳子却被我拽断 了,我倒在地上晕了过去,直到在幼儿园的儿子回来把我叫醒。 爬起来我发现自己没死成,面对儿子那稚嫩的小脸和清澈如水的眼睛,我再也 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把儿子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泪水流进了儿子的脖子里。儿 子直嚷嚷:“烫,妈妈你脸上的水烫!”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其实是那么地舍不得儿子,舍不得这个世界。儿子喊饿了, 我看看表,知道他也快下课了,便擦干了眼泪走进厨房,做起了午饭。 可那天由于情绪不宁,我的饭做得也不好,他冲我发了脾气,我再也忍不住把 自己刚才没有死成的那一幕告诉了他,我以为这种诉说会打动他,让他放弃跟我离 婚的打算,可他听了我的话,一语不发地盯了我一眼便离开了家。 晚上回来,他突然哭了,他对我说:“苏苏,你要成全我,我一定要离开这个 鬼地方到北京读博士,这是我惟一的机会,如果不离婚我走不了,再在这儿待下去 我不死也得疯,你愿意看到我毁掉吗?” 他的话让我有些吃惊,我说:“你要读书你可以去,我和儿子绝对不会拖你的 后腿,我们会一直等你回来,我只想要我们这个家是完整的。” 见我就是不肯放弃他,他扬手给了我一个耳光:“我就是不想再回到这里才要 离开的,你要是还不放手,我们就一起死掉。” 看到他真的是铁了心要离开我跟儿子,我也有些心肠软了,我是真的爱他的, 我既不希望他死也不希望他疯,我愿意他有更好的归宿,在这次吵架之后,我终于 同意离婚。 而在离婚证下来之后他仍然跟我住在一起像夫妻一样,直到他三个月后远赴北 京。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