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篇 先是众叛亲离。包括我的儿女,他们都旗帜鲜明地站在母亲一边,我儿子甚至 在法庭上说:“我宁可要一个工人的妈,也不要那当官的爸。”再便是组织上调解, 工人们议论纷纷,舆论上基本是一边倒,倾向于刘秀云那边,骂我不是东西,骂金 荣是第三者插足。直闹得我工作都无法开展,组织上只好把我调到了总公司,安排 了一个养起来的副职。 我简直无法想象一个想要改变自己的婚姻竟也有这么难。扪心自问,我绝不是 寻花问柳者,也绝不是好色之徒,我只想体会一下真正的爱是什么滋味,感受一下 不是为改变命运而结合的婚姻。我跟金荣是真心相爱的,我们之间不存在谁插足谁 的问题,想要改变自己的生存状态结合在一起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我想法律应该支 持我们的。虽然几经周折,我和刘秀云被判准予离婚,但在这场婚变中付出的代价 却太大太大。 我离开了公司,我的突然调离,使企业的改革蒙受很大损失,至今,我在岗位 上时的那种繁荣没有再现。其次我在心灵上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各种污言秽言和不 实之词,把我和金荣之间的恋情弄得像黄色小报。 离婚不久,我娶了金荣,这一次是我人生的真正婚姻,我一直这样认为。因为 离婚,我的仕途再也无法发展下去,我索性辞了职,开了这件贸易公司,自己做生 意,现在我们夫妻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把公司经营得挺红火,也少了很多烦心事。 金荣虽然比我小许多岁,但她是一个好女人,很懂得体贴人,我对于自己这经 过抗争得来的婚姻十分满意。 现在我惟一对不起的人是我的女儿。我跟她母亲的婚变,使性格内向的女儿饱 受了情感煎熬。那段日子她母亲不断给正在上海读大学的女儿打电话哭诉我的“劣 迹”,然后让女儿给我们上级部门写信“控诉”我。柔弱怕事的女儿终于承受不了, 在大学还有一年毕业的时候,突然精神失常被校方劝回休学。现在,女儿的同学有 的早已结婚生子,可她至今还要母亲陪伴照顾,这代价常常让我半夜醒来,满眼是 泪,是我毁了自己的女儿,这将是我终生难以解脱的苦痛。 好在再婚后,我的妻子金荣还是比较善解人意的,我在她的照拂下重新体验在 过去我无法体味的激情,有爱的婚姻使我对生命充满了热爱。 可是在我这个年龄,做这样的选择,在很多人看来都是不可理喻的,尤其是我 的前妻刘秀云更成了当仁不让的“受害者”。 由于我们都是同一个系统的,我的房子留给了前妻,我搬到了金荣的家,但我 们还在同一个宿舍大院里住,刘秀云没有文化但却有胆量,她先是纠集了一帮女工 在单位的浴室里把金荣给打伤了,后来又天天早晨跑到我跟金荣的家门口叫嚣谩骂。 令人难过的是我们的邻居,那些原来特别拥护我搞改革,特别尊重我的干部和 工人,大多数都站到刘秀云一边,我和金荣有时候白天连门都不敢出,只得晚上悄 悄的溜出来散步。对于人们的不理解甚至是围攻,我心里也曾有过一阵阵的悲哀, 在中国,想要结束一段婚姻便像是挑起了一场战争。 这种事里会有各色人参加,大家各说各的理,仿佛当事人根本不会自己思考似 的。 我不否认我对刘秀云应该负有一定的责任,毕竟她为我养育了一双儿女,可婚 姻生活说到底是因为感情而维系的,如果感情没了,那么婚姻的形式随之溜走,这 是很自然的事情,可这种事情发生在我们这个因历史而铸就的婚姻上面却是那么不 被人们所接受。对此我无法抱怨什么,只能去默默承受。 当然,也有朋友说我是个很有勇气的男人,能够坦然地面对自己选择的情感。 我想就我和金荣的感情来说,如果我要求她做我的情人,那样也许我就可以一 边维系着婚姻一边跟我爱的女人在一起。可是,我认为男人对女人最好的承诺便是 婚姻这种形式,我既然爱上了金荣,她也毫无保留地爱我,我就没有理由不娶她为 妻。让她做我的情人,永远生活在我的婚姻的阴影中,对她这样优秀的女人来说是 不公平的。 为了再婚,我丢掉了官位,断送了女儿的人生,如果说我现在是幸福的话,我 这种幸福也是沉重的,可我回想起来,也别无选择。 刘秀云是个好人,可我不爱她,我们的婚姻一直是磕磕绊绊过来的,即便是不 遇上金荣,我跟她最后也可能是分手的结局,只是金荣的出现加速了我们的婚姻解 体。 因此,我一直在想既然我们有结婚的权利,也就应该有离婚的权利,无论是离 婚还是再婚这都属于人的生命尊严的一部分,而像我经历的这些围剿攻击本身便是 缺乏对生命个体的尊重。 所以,我羡慕现在的年轻人,他们的观念已经有了完全不同的变化,没有人再 为追求真正的情感而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这也是我们的社会在不断进步的标志吧。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