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佤山深处的读书声 上坡、上坡、上坡、再上坡,终于到达龙潭特区政府大楼前。 地处高坡之上,大楼对周围形成一种俯瞰态势,与周边的茅草房和石棉瓦平房 相比较,政府大楼显得太豪华,突兀。 当地没有招待所,更没有宾馆,我们一行人被安排住在政府大楼的两间客房里。 晚上停电,我们早早就睡下了,睡梦中,“嗒、嗒、嗒、嗒……”发电报一样的声 音传入我耳朵,一只大老鼠正用它的牙和厚重的防盗门较劲儿,无论我怎么跺脚、 跺床、扔鞋……老鼠至多沉默一分钟,随后又开始“嗒、嗒……”地发电报。这声 音使我一夜无眠。 今天是5月1日,国际劳动节。 中国国内上班一族,今天全体放假、休息。一大早,接到国内朋友发来的手机 短讯“节日快乐”。之所以在佤山深处还能有手机信号,我想大概有两个原因,一 是这里海拔高,就像西藏,手机信号一直不错;二是与中国云南共用一个电信网。 早上天刚蒙蒙亮,龙潭特区政府大楼里的小兵们就开始忙碌起来了。晨练、打 球、拖地板,擦楼梯、擦窗子,准备早餐。似乎毫无放假的迹象。我问当地一个官 员“为什么五一不放假”,他笑着回答:“我们天天放假。”什么意思呢?原来, 在佤邦看来早上8点上班,下午5点下班,毫无必要。据说,在邦康农业部、政工 部、对外关系部……部长们的家就是各部委的办公大楼,有什么公事,部长给手下 挂个电话,手下纷纷到部长家开会,开完会,各自散去,回家,完成任务去了。没 有公事,大家各忙各的,做生意的做生意,跑赌场的跑赌场,在掩人耳目的情况下, 贩毒的照样贩毒。佤邦人没有周六、周日、星期的概念,自然更没有五一的概念了, 从另一个角度讲,这地处偏远的佤邦好像实现了世界上最时尚的家庭办公了。 而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辛勤劳作的佤族农民恐怕压根儿就不知道世 界上还有一个专为劳动者而设的节日。 据说,佤邦农民自己有一个类似于“星期”的作息时间,他们每劳动8天,就 在家休息一天,这种习惯究竟是怎样形成的,人们不得而知,好像是约定俗成的一 种做法,不过在我看来,在趋于大同的世界里,佤族农民的这一作息时间还很有个 性。尽管农民们也根本没想过要去张扬什么个性,大概,七八天辛苦的劳作,是身 体的一个疲劳限度,全世界的人都一样,农民们凭着本能、经验,形成了这么一个 风俗习惯。 今天,我们要再往佤山深处走去。 我们的车摇摇晃晃一路开下去,三个多小时后,到一个开阔地带,突然见到一 个村庄,在这四野无人的大山深处,这个村庄就像从天上掉下来,或从地底下冒出 来的一样。司机介绍说,那是大寨乡。在中国耳熟能详、闻名遐迩的大寨这两个字, 竟然出现在这佤山山沟里。难道当地人用“农业学大寨”的精神去种罂粟? 这个寨子是一色的石棉瓦平房,没见茅草屋,这应该是一个比较富裕的寨子。 农民们背着孩子,牵着狗,赶着牛,准备下地干活去。这里的农民干活好像是全家 出动,因为几拨人里都有男人、女人、孩子、狗。据说,狗是带去看孩子、赶野兽 的。 龙潭特区的鲍俄水副书记带领我们来到大寨乡的德松小学。远远就听见学生们 用甜润的童声在唱歌。“五一”节,学校果然没有放假。 学校坐落在寨子里最平整开阔的一片地上,而其他的房子都是建在斜坡上,不 知道这算不算对学校的特别关照和优待。学校也是一座石棉瓦平房,两间教室,每 间教室坐着30多名学生,都在上课,教室外没有篮球架、单双杠、跳远的沙坑这 些体育课程的必备设施,只有一头黑色的猪,自由舒坦地走来走去,嘴里发出“哼、 哼、哼”的声音,还有一条棕黄色的小狗,老远就朝我们狂吠,当地人朝它扔了个 小石块,它便一溜烟地跑了。 据老周介绍,佤邦的学生都是免费上学,教材有中国大陆的、台湾的、缅甸的, 还有佤邦自编的一套教材,学生们从一年级开始就可以自由选择一种语言或几种语 言学习,汉语、缅语、佤语、傣语、英语都可以,任意挑选。每个学校都分别配置 每种语言的一名教师,这名教师必须教授这门语言的所有课程。 据了解,佤邦绝大部分地方的孩子可以在当地完成小学教育,初中必须到遥远 的邦康或更遥远的中国和缅甸就读。邦康有惟一的一所中学——振兴学校,只有初 中,没有高中。在振兴学校以公费生为主,也有私费生。每个公费生每年在学校的 费用至少2万元人民币。这其中包括他的衣、食、住、行、医疗等等,还包括每个 月10元至20元人民币的零用钱。佤邦政府当然不会白白花钱培养,有个不成文 的规定,据说也是鲍有祥的旨意。每个振兴学校的公费生毕业以后都必须为佤邦服 务4年,否则就要赔偿政府补贴或者坐牢。 能到中国读书的学生,绝对是佤邦权贵人家的子弟,对于不少佤邦学生而言, 能去中国云南 读书就像中国人去国外留学一样。 当我们离开时,学生们纷纷从教室里跑出来。他们让所有的人看到佤邦的希望。 因为,我坚信,有了教育,这个民族就有了希望。在喜悦和憧憬中,我们又上 路了。 他们的从容和镇定,让人感觉他们是在油菜地里种玉米,而不是在全人类众矢 之的的罂粟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