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山路弯弯燃篝火 也许是累了,一路上,大家都很少说话。只听见被轮胎弹起的沙石打击车门和 车玻璃的声音。 迷迷糊糊中,听见老周问我:“朱记者,两天的采访有何感受?” “农民太穷了,真的,太穷了。”说完,我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脸上一 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听到这句话,老周反而“噗”地一声笑了。他认真地说:“你相信吗?他们虽 然穷,但是他们很快乐。” 我的脑子里“刷、刷、刷”闪过几张佤邦农民的脸,尽管在谈到“饿肚子”问 题时,农民的眼神不免忧郁,不过,我还真没发现那种像是欠了八辈子债、一脸官 司、苦大仇深的旧社会的脸。 或许,去除了钱财这些身外之物,佤邦农民们的幸福和快乐反而变得简单而纯 粹。结婚、生孩子、做鸦片、唱歌、跳舞、吃饭、睡觉,纷繁复杂的人生在佤邦农 民这里简化成了几件事儿,也的确痛快。少却了人际的纠葛和争斗,少却了现代文 明社会的诸般诱惑,想唱歌了就唱它几天几夜,不想干活了就在竹篾地板上躺几天, 想吃肉了把猪宰了饱餐几顿,不必向上司请假,不必担心有人打小报告和给小鞋穿, 生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正当我畅想闲云野鹤般的生活时,突然听见“嘣”地一声响,紧接着,是急速 刹车声。糟糕,车胎破裂了。车上有备胎,可是没有相应的工具,所以无法将轮胎 换下来。此时已是晚上7点钟,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手机又没有信号,无法与 外界联系。这条山道,除了我们的车外,两天时间里,好像没看见过几辆车通行, 没人来帮助我们。 司机和摄像师带着手机,沿着路分别朝不同的方向跑去,因为如果能爬上山顶, 也许就会有手机信号,那么就能和邦康方面联系,也就有人来救我们了。两人跑出 几里之外后,又大汗淋漓、垂头丧气地跑回来,手机没有信号。看来,今晚,我们 将夜宿佤山。 我百无聊赖地在四周山野里闲逛,真如闲云野鹤一般。四野寂静,渺无人烟, 不知名的虫儿、鸟儿低声吟唱。我坐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白云一点点变成金黄色 的彩霞,太阳一点点落下山去,月亮一点点地爬上山来,如果能有个睡袋,在这里 美美地睡上一晚,倒也不错。 肚子不争气地咕咕直叫。老周当兵出身,有个好习惯,每次出远门都得带些食 品、干粮以备不测,他用小塑料袋装了些午餐吃剩的牛肉干带在身上,这回真派上 用场了。 夜越来越深,气温也降了好几度,似乎几个小时之内就从炎热的夏天过渡到了 寒风瑟瑟的秋季。几天的奔波,大家都很疲倦了,纷纷上车和衣睡觉,只有老周, 始终警惕地待在车外,手不由自主地紧贴着那把随身手枪。 我坐在车里半梦半醒。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周拾来一些干木柴,烧起了一堆篝 火,木柴在篝火中毕毕剥剥地欢叫,火星随风四处飘散,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这 堆篝火显得蔚为壮观,我再次陷入似真似幻的遐想。此情此景,给我的佤邦之行, 增添了别样的情趣。 我们一齐兴奋地跳下车,可惜太疲惫,可惜没有烈酒提神,也没有吉他伴奏, 要不然这将是一个完美的、狂歌劲舞的夜晚。 突然间,我想到一个问题,老周为什么要点起一堆篝火,难道是学古人狼烟报 信,黑夜里狼烟看不清楚,所以用熊熊的火光代替。 老周解释说主要是为了驱赶蚊蝇、蛇和野兽,佤山的蚊子特别大,“三个蚊子 一盘菜”,叮到人身上容易得一种热病,几天之后就不治而亡;蛇喜欢在黑夜里出 动和爬行,这山上的山洞里可能还有大蟒蛇、狼、虎、豹。老周的话让我想起几天 前邦康餐桌上的那盘金钱豹的肉,难道今天我们将成为金钱豹美味的晚餐?看看老 周的手枪,再看看车,我心里感觉踏实多了。可是如果碰上狼群怎么办?木柴总会 烧完的,电影里狼群排山倒海似的向动物和人进攻嘶咬的画面立刻在脑海里闪现。 几分钟前的罗曼蒂克立即被一种莫名的生理恐惧攫住了。 “叭、叭、叭”好像是汽车在鸣喇叭,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隐隐约约 地,在来时路上,有一道光亮在徐徐前进,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亮,真的是一辆 过往车辆,这怎么可能?简直是神兵天降。 我们站在篝火旁的马路中间,不断挥手,那辆车开到离我们几米远的地方停下 来,是一辆卡车,车里挤满了人,车的拖斗里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腥味,一问才知道, 是几个杀牛的牛贩子,满载着一车的牛肉,准备运到离此地大约有一个多小时路程 的一个集市上去卖,据说深更半夜赶集市,是为了不错过早晨集市的高峰期,趁新 鲜把牛肉卖掉。 老周和那辆车的司机嘀嘀咕咕地交涉着,大意是,老周给他200元钱,希望 他到达目的地后再返回来,把我们送到邦康。 两个小时后,车真的返回来了,我们把所有的行李都搬到这辆车上,坏了的采 访车就留在这四野无人的山中,老周说绝对安全,没人敢偷军车,那可是要掉脑袋 的事儿。 困极了,一路无话,凌晨5点多,到达邦康,再次入住美心宾馆。 中午醒来,头昏昏沉沉的,四肢无力,而且还上吐下泻。我病了,但不敢去邦 康的简易医院看病。根据以往的经验,买了盒中国云南产的霍香正气水,直往嘴里 灌。下午,摄像师去拍摄 邦康一家印刷厂,我则留在宾馆里休息。 整个下午和晚上,我竟沉沉睡去。 联合国禁毒署佤邦办事处主要对佤邦地区的毒品种植和生产进行监测,同时开 展一些禁毒项目和经济、文化发展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