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风雨沧桑坤沙桥 三个小时后,我们的车依然行驶在延绵起伏的群山里。 “坤沙桥到了,下车吧。”黄先生简短地对我们说了一句。 这真的是坤沙毒品的必经通道,曾经每天有成百上千匹驮着鸦片海洛因的骡马 经过的坤沙桥 吗? “你们为什么还留着这座坤沙桥?当初为什么没有推倒它?”我想,这小木桥 根本经不起修路的大型推土机轻轻地一推。 黄先生笑着说:“留个纪念吧,以后它就是文物了。如果发展了旅游业,大家 肯定会争先恐后来看的。” 据黄先生说,离坤沙桥十多里远的莱莫山,有坤沙的出生地,那老屋至今还保 存完好,只是没人住了。 20多岁,坤沙组建了自己的武装。 60年代中期,坤沙遇见了人生中最默契和得力的合作伙伴张苏泉。 张苏泉长坤沙4岁,曾在国民党特种部队受训,他练就了一套亚热带地区丛林 作战的本领。就是这个小个子,指挥着这支武装,对付了缅泰数十次的围剿。这支 武装昂贵的军费筹集,主要依靠鸦片、海洛因的贩卖,其间,坤沙越来越引起国际 社会的广泛关注,媒体称之为“毒品大王”,而美国则悬赏200万美元,捉拿通 缉他。臭名昭著的同时,坤沙的毒品事业也一步步走向顶峰状态。 1985年,53岁的坤沙成立了“掸邦革命政府”,根据地选在了离泰国边 界38公里处的贺蒙,坤沙任“掸邦联合军”的总司令。两年后,坤沙邀请世界各 地的记者前来贺蒙采访,其中包括香港英文版的《亚洲周刊》,泰国的《曼谷邮报 》等等,坤沙对记者们说:“我们确实有海洛因加工厂,但是泰国、香港、美国不 是也有吗?海洛因掸邦有,美国不也有吗?那么我可不可以把里根先生称做鸦片军 阀呢?” 1993年12月14日,坤沙当选为“国家主席”,并对外宣布成立脱离缅 甸独立的“掸邦共和国”,同时发出致美国总统克林顿的信,并将一名年轻的掸裔 美国公民任命为“驻美大使”。此时,坤沙的毒品“事业”可谓如日中天。 历史如昨:一直站在坤沙桥上的黄先生,注视着桥下的河水,沉默不语。 “坤沙后来为什么会一败涂地呢?”我问黄先生。 “坤沙后期财政上出现了困难,因为国际上都禁毒,都想置之死地而后快。泰 国也冻结了坤沙的银行存款。经济困难后,坤沙就加重对当地农民的赋税。支持他 的农民后来对他越来越反感。失去了民心,不倒台怎么可能呢?”黄先生回答说。 曾经拥有2万多兵力的坤沙部队,后来为什么会兵败如山倒?就其中的原因, 有过很多版本的分析,其中比较普遍的一种观点认为内忧外患,是导致坤沙王朝跨 台的重要原因。 内忧是指“掸邦共和国”内掸族与汉族的权力之争。1993年“建国”后, 实际上形成了挂掸族的牌子,华人掌握实权的局面。在“掸国”,华人是一等公民, 处处受到呵护,就是被处罚也是罪减一等。在总部贺蒙,随处可见汉文化的影响, 从小学到中学,首先是学汉语,然后才是掸语,连部队的口令都是中文。由此,一 些掸族官员和头人开始发难和内讧,对坤沙是否真正进行掸族革命提出了质疑。接 连不断的内讧,使坤沙心力憔悴,以至于被迫卸下了“国家主席”和“军队总司令” 的头衔。这种内讧,使坤沙集团人心涣散,元气大伤。 外患则是指缅甸政府军和佤联军加大了对坤沙部队的打击力度。1995年1 2月,打着“与世界上最大的毒枭”作战的旗号,佤联军集结了大约14万人的 兵力于南部军区,摆开了一副大决战的架式。与此同时,不敢怠慢的政府军3个作 战师也作好了进攻的准备。大敌当前,坤沙与张苏泉一商量,决定投降。 1996年1月3日,缅甸最后一支反政府武装军——400名“掸邦军”缴 械向缅甸政府军投降,贺蒙升起了缅甸国旗。以后,缅甸政府称赞坤沙是响应政府 民族和解政策的“民族领导人”,并且严词拒绝美国出资200万美元的引渡要求, 将坤沙视为本国公民。战败的毒品大王,不仅在缅甸谋取到了一个合法的身份和地 位,而且凭借这个合法身份,为自己“金盘洗手”发展商贸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如 今,缅甸政府还在坤沙的名字前冠以“美”的尊称,对他空前的热情和优待。这样 出人意料的结局,坤沙给人的感觉似乎是“虽败犹荣”。如今,年届七十风烛残年 的坤沙在仰光的别墅里受人尊敬地、舒适地度过他的余生。 而在坤沙战败投降事件中,起了关键作用的佤联军,却感到寒风习习。“唇亡 齿寒”,本来,过去佤联军泰缅边境一带的毒品通道和坤沙集团的“毒品通道”可 以互不干涉,互不相扰,“大路通天,各走半边”。再加上,有“全世界最大的毒 枭”吸引了全世界和政府的目 光,佤联军完全可以不为人注意地在这条通道上做 着自己的毒品大买卖。可是,如今这个“最大的毒枭”已经不存在了,缅甸政府和 全世界的目光刷地转到了佤联军身上。“金三角最大的毒品生产商”和“恐怖组织” 的帽子戴在了佤联军的头上。一步步地,佤邦走到了历史的前台。 渐渐地,我们越来越接近佤联南部军区的司令部——万宏区。而曾经的坤沙桥, 罂粟地和米仓早已远远地甩在了车后,淹没在缭绕的云雾里,正如此刻它们的主人 坤沙正一步步地退隐到历史的迷雾和深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