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万宏区印象 黄昏时分,我们平安到达万宏区——佤邦南部军区的司令部所在地。黄先生特 别交待一句,万宏区离战场还有十多公里远,有佤兵组成的铜墙铁壁保护,大家不 必担心。 万宏区其实不过是一个群山环抱的小村镇,由佤族山寨和傣族山寨组成,其中 傣族山寨是万宏区的中心地带。区中心东面大约1华里远的一个山头上,影影绰绰 有几幢别墅一样的房子,那里就是南部军区的司令部,长年居住着美国警方和中国 警方分别悬赏通缉的人物——军区司令魏学刚,军区政委鲍友谊。 万宏区中心有几个茅草房搭成的杂货铺,卖香烟、酒、蔬菜、饼干等,但没有 发现有牙刷、牙膏卖。据说,这里的农民从来不刷牙,牙刷和牙膏根本就没有多大 的市场。我试着用汉语和杂货铺的女主人聊天,女主人竟然真的会几句汉语,我们 聊得还算投机。 我问女主人:“你怎么会说汉语呢?” 女主人笑着说:“我爸爸教的,我们的老家是河南,在中国。” “你爸爸?” “我爸爸是国民党。” “你回老家去看过吗?” 女主人摇摇头,说:“没有,没那么多钱,听说中国很大,是个很大的国家, 是这样吗?” “是的,你想回去吗?” “想啊,我爸爸也想,可是回不去。” 据女主人说,万宏区做小生意的人绝大多数会好几种语言:佤语、傣语、缅语、 泰语、汉语。女主人自己懂三种语言:缅语、泰语和汉语,我问她缅甸人为什么一 定要懂泰语,女主人说这是泰缅边境,不懂泰语,根本不行,没法做生意。聊得兴 致正浓时,有个佤兵来买香烟,用的是缅币,女主人歉意地朝我们点头笑笑,招呼 她的顾客去了,这个佤兵应该是小店铺的常客,径自走进拥挤的柜台,从货架上取 了包香烟,把钱递给女主人,然后走了。 “这些佤兵,会不会强行赊账,好几个月不给钱?”我问。 “不会,这些当兵的都很好,他们经常帮我们的忙,有时候这边的老百姓要盖 房,都是当兵的帮忙盖。” “要钱吗?” “不要钱,大家关系都处得这么好。”女主人说起佤兵的神情,就像电影里中 国当年的老农民说到红军时的神情。女主人嘴一努,“你看,当兵的又在帮忙了。” 我扭头一看,只见一个佤兵肩扛一根竹子,正从店铺前走过,大概是给傣族农 民盖竹楼用吧。 离这个佤兵不远处,一队佤族姑娘背着柴草,打着赤脚,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 十几个人步调一致地朝前走。她们在干什么呢?看这整齐的步伐,好像女兵在艰难 地拉练,可是她们穿的不是军装,而是家常的佤族服装,真是稀奇。 又过了一会儿,一队佤族男人扛着锄头赶着牛,也整整齐齐地排着队,迈步时, 就犹如有人在他们耳边喊“一、二、一”的口号,步调很一致。看情形,他们显然 是刚刚忙完农活收工回家,为什么要排着队走在路上呢? 这是怎么回事?询问店铺女主人,她解释说,因为这些佤族人是从很远的山上 搬下来的,非常懒散,没有受过任何拘束。南部军区为了培养他们的团队精神和纪 律观念,硬性规定同一个村庄的人下地干活或收工回家时,一定得排着队,否则就 会被罚款。 此时,浑圆火红的太阳已经落下去了一大半,小小的半圆的傣家竹楼后面,出 去吃野草或耕田的牛儿都已回到了寨子里,被集中拴在村前的木桩上,或站,或卧, 或躺,牛尾巴优雅地挥过来挥过去,企图抵挡这热带大蚊子的进攻。妇女们开始做 饭,洗刷和“化妆”了。 我说的“化妆”,和城里姑娘的概念完全不一样,化妆品自然有着天壤之别, 城里人至少要有支口红、眉笔,眉刷,洗面奶,擦脸油,粉饼等等,林林总总加在 一起少说也有十来件,但是这里女人的“妆”很简单。用脸盆盛点水,把脸简单洗 了洗,然后开始现场制作化妆品。她们把两个木头块合在一起互相摩擦,就像击石 取火那样。磨擦的时候,不断地往木块上浇些水,只一会儿功夫,木块里就有一种 乳黄色的粉末被磨出来。女人用一把牙刷,把粉末一点点往脸上抹匀,然后用牙刷 把眉毛刷刷齐,就此,“妆”画好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用牙刷刷脸的是当地比 较富裕、有地位的妇女,一般农民都是用手将粉往脸上随意一抹,就此完事。那种 木头名叫丹那卡,磨出来的黄汁能清凉防晒、杀菌、消毒,还能保护皮肤。这里的 男女老少都用这种天然“化妆品”,女人倒也罢了,有些男人脸颊抹着两块白,样 子倒真有些滑稽。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脸上贴的是伤疤药一类的东西。 万宏区最具现代感的是,这里竟然有一家大超市,超市是钢筋水泥结构的房子。 超市主要使用缅币和泰铢,销售的商品也是产自泰国和缅甸。几个农民身着民 族服装,赤着脚,在货架上来来回回寻找自己想要的商品,最后,挑选了一把尼龙 雨伞和一条隆基裙。 与中国大部分超市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这里并没有安装电子感应器,也没有保 安把守在门口要求你交出购物小票,验对所买的商品。但是,对于这个深山老林中 的农民们而言,这超市已经够奢侈、现代、豪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