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识特大雪崩 从波密县城乘车前往墨脱方向的嗄隆拉山口,是我们这支科学探险队的考察计 划之一,也是我神往的地方。 考察前查找的资料告诉我,嗄隆拉位于波密的西南方向,风光异常秀美。以往 的科考工作者在其南坡4200米处呈建立过营地。此地有三个湖,湖水清澈透亮,犹 如嵌在碧绿草甸上的三面明镜。山风吹来,碧波荡漾,映入湖中的四周的雪峰倒影 交相错动,惝恍迷离,美得醉人。 嗄隆拉山海拔4000多米,受印度洋暖湿气团的影响,降水十分充裕。4000米下, 森林密布。一棵棵冷杉、铁杉拔地而起,一般高达30~40米,参天入云,颇有气势。 密密层层的阔叶树生长在海拔较低的地方,树下绿草如茵。还有好多千姿百态的蘑 菇,吸引的考察队员将其一一摄入镜头。这片人烟稀少的原始森林并不寂寞:美丽 的草鸡、活泼的松鼠、调皮的猴子、憨憨的小熊猫、笨拙的大熊猫等珍禽异兽出没 林间,带来无限生机。再眺望远方,更有那飞流于陡峭悬崖上的瀑布,响声隆隆, 水气朦朦,平添一份娇人的美。 几回回梦里神游嗄隆拉山,想到梦想马上就要成为现实,我异常兴奋。4月1日 早晨,队友们为赴嗄隆拉山口做准备。那儿海拔不低,仍覆有厚厚的积雪,队里要 求队员穿得厚实些。此前我们曾翻过海拔近5000米的米拉山口和海拔4600多米的色 齐拉山口,山上白雪皑皑,寒气逼人,山下春花怒放,暖意融融,形成强烈的反差。 可以想象嗄隆拉山同波密城的景观对比也不会例外。 出发了,棉衣裹身的笨重的我们,纷纷把自己塞进车子。车驶出波密县城后, 但见西面云雾缭绕,山峰若隐若现,宛如飘渺仙境。只有仰望才能见到的波密城北 的高山,山腰间也飘着白纱般的浮云。记者杜泽泉被其美色所吸引,说什么也要下 车不随队前行了,愣是一个人留下来拍摄这美景奇观。不过,他以前去过嗄隆拉, 领略过那儿宜人的风光。不去,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不过也反映出,多次进藏的他 对波密云雾山峰如此留恋,可见这种美景是多么的不寻常。我们也跳下车来,抓紧 时间拍了几张。 拍完照后,继续前行。意想不到的是,探险队车队顺着城南的盘山路行不过5公 里,前方对员通过对讲机报告:“遇到雪崩,不能再前进,请往回撤,请往回撤。” 为什么要往回撤呢?这次雪崩大概同色齐拉山发生的雪崩一样,不会对我们前往 嗄隆拉山口构成太大的障碍吧?大家都这么说。 待下车走过长达50多米的弯道,来到雪崩带前,才发现色齐拉山雪崩与此相比, 真是小巫见大巫。 “吓人得很哟!”队里的一位台湾队员面对雪崩现场惊叫着。这场特大雪崩的 确惊心动魄,大量的积雪顺着略为弯曲的沟坡泻下,形成一条1500多米长、100多米 宽的雪崩带,而这1500多米长还是我们能看见的,因为雪崩滑道有一个弯,弯上的 雪崩带还有多长,我就不得而知了。只见带内的森林、灌木丛,被崩雪扫得精光, 整个场面形同刚刚修整过的高山滑雪场。我以前到过黑龙江省的亚布力高山滑雪场, 我觉得我的这个比喻是贴切的。 还有,我们的车轮本来就要碾过的坚实的砂石道路,连同路基都被崩雪“清扫” 得无影无踪,被“轧断”的两端路头遥遥相对。 对雪崩吞没一切的威力我早有耳闻。1990年1月3日,中日联合登山队赴云南, 准备登梅里雪峰时,由于随队的一位日本气象学博士缺乏实际经验,造成预报错误, 结果使视17位中日两国队员葬身于冰雪之中。直到1998年7月18日,云南省德钦县村 民才在明永冰川海拔约4000米处,发现部分登山队员的遗体。 我初次见到这特大雪崩,很是胆寒。尤其让我吃惊和畏惧的是,雪崩带两侧边 缘部分产存的林木与灌木丛被暴风雪催倒折断后,皮又被剥得光光的,一丛丛、一 丛,只剩下白条条。若非亲眼所见,我真的有点难以相信,也绝对想象不到。我分 析,灌木丛被撸成白条条,很可能是巨大的是雪崩体从高山飞速滚落时,产生的强 烈冲击波所致,枝条的完整性表明这一点。试想,如果是人处在雪崩带的边缘,那 该是怎样一副惨象呢?很可能是人被气浪猛地推到一棵倒地的树杈处,然后,强大 的冲击波将人的皮肉、脏器一扫而光,吹向谷底,仅有几根枯骨卡在树杈是。研究 已人员就曾对雪崩风产生的冲击力过计算,认为每平方米可达50吨。以这样大的力 量,坚固的桥,重重的车,均可被摧毁和掀翻。这样一想,让我心里更是震颤不已。 为了把这特大雪崩的现场永久地留在胶片上,我走上顺坡泻下的堆满积雪的雪 崩带。又是一惊,这雪堆就像硬硬的冰。未踏上雪崩带以前,我以为带内的积雪是 松软的,踩上去会陷到膝部。原来,同样是冲击波的力量,以重力加速度的垂落, 垒实了积雪。看看这强大的势不可挡的自然力造成的破坏,我思绪如潮,不由得又 想起在南极遭遇的那次差点要了我的命的特大冰崩,更是动天地,惊鬼神。 1989年1月14日“深夜”(南极极昼期间),中国首次东南极考察队所乘坐的 “极地”号船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距陆岸约400米的地方,抛下了沉重的铁 锚。抛锚点的景观是壮美的,一座座冰山巍然耸立,侧映在海中,如同水晶一样亮 丽;白莲花般的浮冰,宛若蓝天飘浮的朵朵白云。南极毫不吝墙的展现出它的风姿。 考察队员们纷纷拿起相机,拍下着难忘的一刻。谁也没有想到,南极考察史上闻所 未闻的特大冰崩就要在两个小时后来临了。 1月15日凌晨,像往常那样,魏文良船长去察看锚链抛下的情况。就在他趴在船 头向下观望的时候,忽然发现海中的浮冰在激烈地翻动,有的互相撞击着,有的荡着 海水哗哗作响,锚链在吃紧。抬头远望,见左舷的冰山在微动,零星的冰块纷纷崩落。 魏文良意识到严重的冰崩在即,赶紧从船头跑向指挥舱。广播中马上传出他的指令: “紧急备车,起锚人员就位起锚,所有成员就位应急。” 锚起了。考察船主机又隆隆地想起来。也就在这个时候,船左舷附近的几座高 耸的冰山发生了崩塌,扎进海中后,激起的海浪有十多米高。然后,冰块像泥石流 一样向考察船倾泻而来。冰崩的冲击波瞬间传递到近岸,把吉普车大小的冰丘也抛 到岸上。“极地”号船在剧烈的抖动、挣扎,它受冰块的撞击和挤压,发出“嗄吱”、 “嗄吱”的悲鸣声。 幸亏船长下了及时而有效的指令,否则,船不起锚,主机不开动,考察船只能 被动地受到滚来的冰块的撞击。考察船的前方是岩崖,后面是基本被崩塌的冰山阻 断,右舷是浅滩,它只能在300多米的距离内来回“拉锯”。没有塌下的冰山,如同 航空母舰一样在船左后方深海做快速移动。第一次冰塌过后,大的冰塌又相继两次 出现。考察船从此被浮冰死死钳住,远远望去,它仿佛不是浮在大海之中,而是托 架在坚冰之上。 也许是上天有眼,考察等被困一个星期之后,1月21出现了新的转机。阻挡考察 船退路的冰山不知是什么原因,突然裂开了豁头,给考察船让出了一条生路,考察队 总指挥陈德鸿、船长魏文良发现后,赶紧登上直升机前往观察,认为冰山拉开的豁口 距离,已适合考察船突围。于是,“极地”号船掉转船头,顶开重重浮冰,回到浮冰 较少的海域。这次颇传奇色彩的突围,被队友们戏称为“胜利大逃亡”。 向往已久的嗄隆拉山已成为心中的遗憾,特大雪崩又向我展现了大自然让人畏惧 的景观。上天是公平的,在让你失去一些的同时,总会赐予一些。这个补偿是有意义 的,从此,“雪崩”二字在我脑海中,不再是两个简单的方块字,而是有了亲历的实 感,以及有兴趣从更深度和更广度了解它发生的原因和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