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漫过石头红 我和李渤生、何平乎三个人找不到路时,曾盲目的穿行在江边一块块又大又圆 的砾石上,砾石表面多呈红色,比平时常见的石头颜色明显不同,但是我对此没有 认真思考,就踩着红石头急急忙忙追李渤生去了。后来我才发现,这表面赤色的砾 石同泉水有关。 这时,部分没有走冤枉路的队员已比我们先到沙滩地,准备宿营。也不知他们 从哪儿打听到的消息,发现此处有温泉,而且已经有人泡在沙滩边缘靠山的温泉里 边了,边洗还边大声嚷嚷:“真痛快,大家快来洗温泉。” 此时已经下午五点多了,走了一天的路,队友们无不疲惫不堪,听说有温泉, 精神都为之一振。我快步走了过去,只见在一丈多高的山崖下,有一大块裸露的时 候,颜色与我刚才经过的砾石滩的石头一样红红的,大石头的下边是一个幽深的洞, 洞口有两处泉眼,泉水源源不断的从里边冒了出来。有两个队员就在洞边一个面积 为四五平方米,深约半米的积水潭里泡着。泉水从泉眼里流出后,先容存在小积水 潭,潭的外缘形成小溪流,顺直流淌五六米长,便拐了一个弯,静静的朝南泻去, 最后汇入200多米外的帕隆藏布江。我问队友们温度如何,他们说很合适,叫我赶快 下水与他们同浴。 但是我想到应该先把宿营帐篷搭好,所以就没下去。搭完帐篷后,我回到温泉 边,只是想泡泡脚角乏。看看溪流的对面水里有一石头可坐下,就绕到前方,踩着 一根独木,到了对岸,又回走到石头处。坐在石头上,把脚放在溪流里边。水温温 的,约有零上40摄氏度。泡了几分钟,舒适之感油然而生,觉得两脚轻松了许多, 全身的疲劳也减去一些。此前,我哪敢奢望在走了一天的山路之后能有洗温泉的享 受。于是想到,考察队选择这个地方作为宿营地简直太合适吗。 泡了近半个小时之后,我已不愿离开这溪流。再扭头看在水里泡着的队友们, 还沉浸在自我陶醉之中,竟毫无上岸之意。我禁不住他们一次次鼓动和诱惑,加上 一天的劳累奔波,浑身汗渍粘乎乎的,忍不住也跳到泉水里边,让温温的泉水漫过 全身。 虽然我过去见过被开发的温泉,也见识过冷浅,但遇到这种纯天然且未经加工 利用的温泉还是第一次。温泉泉口处泉水清澈可鉴,水温适中,泡在水里,一天的 疲劳顿时荡然无存,周身各部位轻松自如,紧张的心弦一下子也得到了缓解,真是 痛快淋漓。此时的我竟也舍不的上岸,真的很感谢大自然对我们的恩赐。 这时又有两个队员下来了。为了给他们腾出点空间,我有意把身子往右侧挪了 挪,立刻感觉到这里的水温与刚才所处位置有所不同,凉丝丝的。再往右一点,这 种感觉就更为明显。我马上意识到这是两个不同性质的泉,一个是温泉一个是冷泉, 两泉之间相隔不到一米,出水后汇成溪流。我担心在冷水里泡久了会感冒,在高原 上得了感冒是很痛苦的,于是我又往温泉洞口的地方靠了靠,立即有一种不知是甜 滋滋还是腥乎乎的味道,带着湿气扑鼻而来,相当难闻,越靠近洞口这种气味就越 浓。凭直感,我认为这种气体肯定对人体有害,赶紧往外挪。我把我的感觉告诉队 友,有的也往温泉洞口凑了凑,与我得出一致的看法。 大伙还在尽情地享受,有的说笑,有的在擦皮肤。我注意到温泉两侧的石崖都 呈淡红色,而小溪流的底部呈淡黄色,人一搅水就一片浑浊,过一会儿,流水又变 清了。想想小溪流下方的红红的砾石滩,我的兴趣来了,想弄明白,这泉流附近的 石头,为什么不是呈淡红色,而是深红色。我穿上短裤,趟着温温的溪流向下游走, 又发现浸在溪流中或高于溪流上的石头被严重侵蚀。高出水面约10厘米,如龟背一 样的石头,其水线浸处的边缘,那浅黄、深红、浅蓝、深绿的线条,颜色分明的环 绕着。看到造物主如此妆扮这些石头,我用照相机摄了下来。 至于泉流中及其附近为什么会有红石头,我想那是微量元素挥发的结果。同时 我又看到,溪流中突兀出水面半米高的石头,均在中部和上部,形成深深的腐蚀性 凹陷。我终于明白了,正浸在溪流中龟背石贴近水面的五颜六色的线条,是腐蚀的 印痕。而高出水面的一些巨石的凹陷,是万千年前泉水丰沛,溪流溢满腐蚀的结果。 我在五大连池也见那类似的泉。有一年我去那儿采访,由于一路上长途跋涉使 我口干舌燥,一到宾馆就急于找水喝。顺手把保温瓶的水倒进杯里,一尝竟是凉水。 怕喝生水带来肠胃病,不敢喝下去。过一会,我突然发现杯子里原本清澈的水,表 层变的微红,水面上还漂着油花似的异物,我不禁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去喝这水。后 来服务员说,这是五大连池特有的天然矿泉水,喝了它非但不会生病,反而有助于 身体健康。他还提醒我,这水最好倒出就喝,时间一长,水内含有的大量铁的微量 元素都空气中的氧发生化学反应,表层水就变红,不能再喝了。为了开发利用五大 连池矿泉水,有关研究人员急于解决的课题,这是水接触空气发生反应后的变色问 题。 我认为,这些红色巨石,肯定也是泉水中的微量元素,如铁分子和钙分子随着 水蒸气的挥发,与空气中的氧气发生化学反应,久而久之,被熏染成红色。如果认 为由于雨季的到来,使河水出现漫滩,泉水与河水浸染了周围的砾石,这一说法似 乎不能成立,因为这有限的潜水比起泛滥成灾的江水来,简直是微不足道的。这泉 水具有如此大的腐蚀性和挥发性,以及那难嗅的气味,我实在难以断定,长期洗这 温泉浴,是对人的身体有所补益,还是有所损害。现在的关键是需要专家对水质进 行分析测试。回到帐篷,我问同行的水资源专家关志华,他说他也说不清,只有回 北京问他们研究室搞地热的专家,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只好带着疑惑把这件事 放了下来。 后来,我们在不远处又发现了一个比较大的温泉。这个泉和刚才那个泉有所不 同,刚才那个泉是平流,现在这个形成了不到一米的落差,温度也比那个泉稍高, 零上50摄氏度左右。由于有了这一落差,在泉前躬腰,泉流可以顺着手臂流下。 沙滩营地是美好的,有山,有泉,有白色的沙滩,由郁郁葱葱的森林,还有江 对面垂直而下的几十米的飞瀑,这是我们所没有料到的。这地方正处排龙与扎曲之 间,待排龙──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大拐弯成为世人向往的地方,完全可以把沙滩营 地辟为一个中转旅游地。如果科学家证明这温泉对人体健康十分有益,游客可以一 边洗温泉,一边欣赏江对面飞流直下的飞瀑,以及仰视天空的流云。那种感觉与在 城市里的温泉洗浴是无法相比的。我在北京去过不汤山一处疗养地的温泉,看到泉 池内的人那么多,水也不很洁净,两相对比,让我更对帕隆藏布江边两个长年流淌、 清澈可鉴的温泉留下好感。 后来我得知,从排龙到扎曲36公里的距离内,就分布了四个温泉,在通麦有一 个温度达零上80摄氏度的温泉,扎曲附近也有一座。再加上沙滩营地边上的两个, 足见这个地方温泉密度之可观。 据有关资料记载,在西藏,从绿草如茵的狮泉河料,到重峦叠嶂的横断山区, 东西绵亘2000多公里,是我国水热活动最强烈的喜马拉雅地热带,地热分布密度之 大,类型之多居我国各省、市、自治区之首,在世界上也是屈指可数的。其地热显 示类型有水热爆炸、间歇性喷泉、喷汽孔,冒汽穴、热水湖等70余种。前面提到过 的4个温泉都位于喜马拉雅地震带,它们只是西藏星罗棋布的600多个温泉中的几个。 温泉是怎样形成的呢?其有关专家分析,地下水在向地壳深部下渗的过程中, 由于温度的增高而改变方向往上流,形成以热水和蒸汽为主要成分,甚至还有某些 岩浆成分的流体,这些流体沿着地壳的裂隙,通过各种途径的方式出现在地表。主 要有两种形式,间歇喷泉和由水热爆炸。水热爆炸是由于长期水热喷发引起地下掏 空而出现坍塌,形成大大小小的热水塘和热水湖,比如我们前面看见的那两个温泉。 间歇喷泉是周期性的,水热活动使然。它每隔一段时间就喷射一次高温汽水混合物, 由此而得名。相对来说,间歇喷泉比较罕见。 科研人员的多年考察证明,喜马拉雅山区的主要水热区,几乎全部集中在喜马 拉雅山以北、冈底斯山以南的藏南河谷地区,纵贯其间的狮泉河──雅鲁藏布江深 大断裂带及其两侧的各横向断裂带,这里集中了主要水热区。从通麦到扎曲,恰恰 就是在印度板块和亚欧板块的缝合带上。地热之所以分布在这一地区,关键是因为 这一地区的亚欧板块和印度板块互相挤压、碰撞,地质构造复杂,活动剧烈,随之 出现县地下岩浆活动频繁,温泉众多。现在西藏还有很多温泉没有得到开发利用, 如果有一天都能派上用场,对人民、对国家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五颜六色的帐篷竖立在沙滩上,大伙接着吃饭。天渐渐黑了,我和同帐篷的关 志华较早钻进帐篷睡下。年轻力壮的队员韩东光则跑到民工宿营的地方,和他们一 起围坐在篝火旁谈天论地,同憨厚的藏民们打成一片。韩东光那句:“雅鲁藏布, 轰,拿鱼来买!”每喊一声,都会换来门巴族民工的轰然大笑。这,我在帐篷里听 得非常真切。我对在志华说,大韩肯定边说边出洋相,否则,就这么一句话,不会 重复一二十遍,民工还总是颇感兴趣。后来,我们眼皮沉得像铅,不知不觉间昏昏 沉沉的睡过去了。 到后半夜的两三点钟,震天动地的江水声把我吵醒了。此时,白天的疲劳已经 大有缓和。突然,我的脑海里有个念头在闪现,我们距帕隆藏布江只有三四十米的 距离,如果上游降下暴雨,河水暴涨,漫出河道,来势凶猛的江水,在我们没有觉 察到的情况下,极可能在几分钟之内将我们卷进江流淹死。我想起了历史上关羽水 淹七军的场面,几十万大军在顷刻之间没了踪影。再一想旁边吉普车大小的砾石都 被江水卷到河滩上,更何况我们这些区区血肉之躯。我认为,在野外宿营时,应该 考虑各种危险因素,特别是藏东南这样的地区,在泥石流、雪崩、滑坡塌方等自然 灾害出现比较频繁的情况下,选择宿营地时千万不能粗心大意,以免造成不必要的 损失。 之后,我忽然想起,这个地方还不是雨季,所以不存在山洪爆发,以及漫滩的 可能,队领导选择这个地方作为宿营地还是有道理的。想到这儿,我这颗为灾所忧 的心才终于落地,接着,我又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