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梅 晓歌 12月4日晚,我从上海电视台纪录片编辑室里,意外地看到了离别二十年的红土 地,更没想到,荧屏上突然出现你的身影——十七岁的你风华正茂肩扛锄头面带笑 容,原来这是电视记者正在展示你当年留下的照片,向观众诉说你那不幸的故事和 美好的青春,这又勾起了我难忘的回忆...... 你的名字正如你的个性:向梅花一样傲雪凌霜,含苞怒放,你喜欢明媚的春天,却 生长在寒冷的冬季,你长得秀美端庄,骄小文弱,却比男子汉还吃苦耐劳,刚强硬气。 那年你不到十七岁,却毅然带着刚满十五的妹妹,告别父母远离上海,去了那山高 水冷的赣南山区插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你和同学们一样,尽管在养尊处 优的大城市长大,没吃过苦,却高高兴兴地吃南瓜,咬辣椒,喝凉水,住的是四面 漏风的“四川(穿)大楼”,穿的是旧军装,走的山坑路,挑担磨肿了肩头,手脚 打满了水泡,割稻累得直不起腰,你从未低头退缩。一次插秧,遇到一块水深过膝 冰冷的“蚂蝗田”,男知青都不敢下,你却毫不犹豫地带头跳了下去,把老表们佩 服得竖起大拇指。还有一次送公粮,你个头虽小却不甘示弱,硬是挑着百斤稻谷走 了十几里地,咬着牙跟上队伍没落下。 后来,大伙推选你为“赤脚”医生,你白天不耽误下地干活,利用中间休息时 间和饭后给大家看病,几年都没拿过补贴报酬,因为您愿意这样付出,乐于把自己 掌握的医疗知识为大家服务,你从不考虑索取,只知道付出。 那一年上面来招收“工农兵”大学生,乡亲们一致推荐你,因为大伙儿心中装 着你太多的故事;——有个老农患慢性气管炎,一次气管被浓痰堵住,危在眉睫, 为了及时挽救老农的性命,你不怕脏不怕臭口对口地吸出那要命的痰;一个老表患 “老烂脚”,常年不愈,你从书本上看到皮肤移植可以治疗,便毅然拿自己当试验 品,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用小刀一点一点割下自己的皮肤贴敷在老农的伤口下, 使他感到得热泪盈眶; ——为了给乡亲们治病,你舍得花钱买营养品给他们吃,舍得没日没夜地陪着 照料病人,舍得献出自己的血...... 可有谁知道,年复一年的“推荐”到头来仍落了空。尽管你通过了文化考试,通 过了体检,甚至通过了异常严格的政审,因为你是一个“出身不好”的所谓“反革 命子女”,而好不容易赢得“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这个特殊荣冠——却最终未能踏 进医学院的神圣殿堂。谁知是否有“走后门”的替换了你的名额呢?你一个身背十 字架的弱女子,又能到哪里去说一个公道呢? 你不是不爱这片红土地,非要离开她不可,你是想学到更多的医药知识、更好 地工作啊!这迫切地求学愿望一次一次地得不到实现,你是多么失望和无奈!你看 不到前途、看不到光明、看不到正义和公理,你冰清玉洁,眼里容不得沙子,你对 不正之风深恶痛绝又回天无力,你悲痛愤怒、哀伤、绝望,万念俱灰走上了绝路, 留下一封遗书告别了二十岁的人生。你真不该这样想不开啊!你为什么要如此不珍 爱自己,让疼你爱你的乡亲们难受,让需要你依恋你的孩童们伤心,让情同手足朝 夕相伴的知青们心痛,让你断然与之“脱离关系”的父母绝望呢? 你不知道,仅仅过了几年,整个民族就拨乱反正重见天日,粉碎了四人帮,恢 复了高考制度,象你这样优秀的青年完全有上大学的机会;你不知道,你的妹妹不 用再背上“家庭出身不好”的沉重包袱,可以和千千万万人一样有光明的前途、美 好的人生;你不知道,广大知青已经和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祖国母亲一道,重新开 始了新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效梅,相隔二十多年,上海电视台来到你墓前拍录像,又有这么多知青回来扫 墓,看望你,追忆你的事迹,还有这么多当年干部群众祭奠你,还有更多更多的人 通过电视知道了你的故事,你应当宽慰、应当安息了吧,但愿你这样的悲剧,永远 不会再发生。 我们这些当年的知青,不会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