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华江前市委书记谭成伟,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他有两个绰号,一个叫“谭霸 天”,一个叫“谭三亿”。这两个绰号非常形象地概括了他的作风和为人。谭成伟 是华江土生土长的干部,他从基层干起,一步一个脚印地爬上来。在整个华江地区, 可谓经营多年,盘根错节。在工作上,不得不承认,谭成伟是有一些魄力的,华江 这几年经济上得很快,市容也有了很大的变化,街道拓宽了,高楼一座座拔地而起, 可存在的问题也不少。这么多年来,一直有人在告谭成伟,据说上级纪检部门收到 的检举信就有好几大麻袋,可就是扳不倒谭成伟。谭成伟有一次在县处级干部会上 口出狂言,说:“现在有人到处告我,想把我搞下去,这是痴心妄想!我当区委书 记、县委书记时就有人告我;当副专员、市长时,还有人告我,可结果怎样呢?越 告我越升,告得多我升得快。我就不信,几个小蚍蜉还能撼倒参天大树?”说到这 里,他还即兴来了一句毛泽东诗词,说是小小寰球,有几只苍蝇碰壁,不怕死的, 你就去碰吧,碰一个死一个。“这就是下场,”谭成伟拍着胸脯说,“不信就试试!”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谭成伟这棵牛哄哄的“参天大树”,顷刻之间哗啦一声说 倒就倒了。有消息灵通人士说,谭成伟栽就栽在华钢的破产和转让上,这件事激怒 了该厂上千名钢铁工人,他们集体上访,最终引起了省委的重视,深入下去才发现 问题已相当严重,于是下决心要解决华江的问题。8 月中旬,省委扩大会议结束的 那天夜里,华江市长徐浩首先在房间里被专案组“请”走了,接下去专案人员去找 谭成伟时,却在房间里扑了空。至于他的去向,无人知晓,就连他的秘书、司机也 不清楚。专案组的同志一遍遍地拨打谭成伟的手机,回答都是用户已关机。这一来, 大家吃惊不小,以为走漏了风声,让谭成伟逃跑了。不过,后来才发现,这只是虚 惊一场。谭成伟当天夜里去了省城某个情妇家,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到了宾馆。办 案人员不敢迟疑,当机立断,在宾馆的大厅里就将他堵住了。据参加专案组行动的 一位处长说,当时谭成伟吓得脸色煞白,大汗淋漓,他语无伦次一个劲地说: “我还没吃哩……没吃早饭哩……” 后来他又说要小便,可进了洗手间,足有半小时没滴出一滴尿来。 华江的一二把手被抓后,省纪委紧接着又派出了庞大的专案组,浩浩荡荡开进 华江。专案组人员据说多达数百人,华江郊区的一个空军招待所整个被包租了,而 且警卫森严(清一色武警,且从别处调来),就连市委和市纪委也不让插手。不久, 市里又有一个副书记和几个部局长先后被双规了;再后来,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 刘大中又跳了楼。如同一场大地震,整个华江一片狼籍。 人们私下里议论纷纷,都说这是典型的窝案,华江的班子差不多全烂了。事实 上,问题也的确相当严重。尽管专案组对外一直守口如瓶,但各种传言还是不胫而 走,网上消息更是五花八门,惊心动魄。有人言之凿凿,说是从香港看到报纸,前 市长徐浩被查出的巨额存款已达二千多万,而谭成伟的更吓人,仅自己已供认的钱 数就高达八千多万。有报纸还戏称谭成伟为“八千岁”。虽说“八千岁”与“谭三 亿”还有差距,但八千万也够惊人的,足以让人灵魂出窍。 问题的严重性还在于,谭成伟的问题不仅仅是他个人的问题,实际上华江三区 六县的不少干部都曾自觉或不自觉地在谭成伟的这个大泥“谭”里滚过、淌过或踩 过。随着调查的深入,涉案范围越来越大,涉案人员也越来越多。 有人忧心忡忡起来,担心这样搞下去,华江会整个儿垮掉。但专案组的决心毫 不动摇。据说省委丁书记曾公开表态说,此案不论牵涉到什么人,不管他职位多高, 来头多大,都要一查到底,不获全胜,决不收兵。老百姓都很高兴,普遍拥护,说 是这回动真格的了,看来上边反腐败下了决心。但考虑到华江的实际情况,为了挽 救一批干部,专案组在深挖严查的同时,又专门召开了一次全市包括三区六县在内 的县处级干部大会,会上省纪委书记专门到会作了讲话,他着重谈了反腐败的重要 性和必要性,以及华江问题的严重性,与此同时他还进一步谈到,华江问题有复杂 的方面,一些干部受到谭成伟和徐浩的影响而犯了错误,对此应作区别对待。最后 他代表省委宣布了一项宽大政策:在指定的时间内,凡能够主动交待问题并上交赃 款者,或配合专案组检举揭发问题,有立功表现的,视其情节,均可减轻处理,或 免于处理。交待或检举时间,截止到11月底。 “也就是说,11月30日为最后期限。”省纪委书记强调说。结束讲话时,他还 语重心长地告诫同志们:“希望那些犯错误的人,能够理解组织上的良苦用心,珍 惜这次机会,用实际行动向组织交待问题,挽救自己,争取宽大处理。” 会议结束后,黄敬到厕所小解,恰好《华江日报》的副总编杜文光也跟了进来。 杜文光见旁边无人,便一边尿着,一边有些幸灾乐祸地说:“这下子贪官们要紧张 了,你瞧瞧一个个都灰着脸。不是有句顺口溜吗?说当官的什么来着?先枪毙后审 判,没有一个是冤案。” 黄敬也听说过这个顺口溜,但觉是太极端,很不以为然,说:“你不要一打一 大片好不好?你不也是个当官的吗?把你也枪毙好不好?” 杜文光笑了:“全枪毙可能不对,不是早有人总结过吗?隔一个毙一个,肯定 还有漏网的。” 黄敬没好气地说:“你是唯恐天下不乱,最好先把你毙了。” 杜文光说:“那绝对是冤案!我谈不上是模范干部,但自以为还算干净的。” 说到这里,他又开玩笑地说:“我估计你的问题也不大,我了解你,有贼心没贼胆。” 说到这里,杜文光哈哈大笑。 黄敬很不喜欢这样的玩笑,于是说:“你这张嘴啊,能不能少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