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黄敬来到巴黎花园时,天已经暗下来。立过秋,天就短了,刚到下班时间周围 就黑透了,路灯也亮了起来。黄敬来到白雪住处,按了几下门铃,竟无人应答。他 掏出钥匙开了门,客厅里的灯开着,但白雪却不在家里。 “小雪,小雪。”黄敬轻轻叫着,几个房间都看了看,连厨房、卫生间也伸进 头去,但都空无人影。 黄敬有些诧异,刚打了电话,人怎么就不见了?他突然有些不安,就在这时, 电话尖利地叫起来。黄敬吓了一跳,他看着电话机就像看着一个怪物,想接却不敢 接。这一来,电话好像被激怒了,如同一个泼皮无赖,死活纠缠,闹个不休。 黄敬心慌意乱,不知所措,围着电话机,烦躁地打了一个转,一种不祥的预感 像水一般漫了上来,仿佛要把他淹没了。 是不是出事了?他紧张地想着。 终于,那个“无赖”闹累了,停歇下来。黄敬刚松一口气,在沙发上坐下来— —“叮咚”一声,又一个声音从静默中蹦出来,把黄敬吓了一跳。 “叮咚”、“叮咚”…… 原来是门铃!黄敬略松一口气,稳住神,走到门边从猫眼里向外看去,只见白 雪正站在门外冲他作着鬼脸。要在平时,他准会开心起来,可今天却一点心思也没 有。 “你去哪里了?”他开了门,声音中充满了责怪的意思。 “我去买点吃的,”白雪喜滋滋地说,扬了扬手中的食物袋,“有你爱吃的南 京板鸭,还有清蒸小黄牛肉,我再炒两个菜,你先去洗个澡,我马上就好。” “别忙了,”黄敬说,“都什么时候了,哪还有心思吃啊!”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白雪这时才发现黄敬满脸忧色。 “你知道吗?朱学良出事了!”黄敬紧锁眉头,他点上烟,坐到沙发上深深地 吸了一口。白雪没说话,但脸上的喜色早已荡然无存。她默默地沏好茶端过来,递 给黄敬,然后依偎着他坐下来,好像要给他一些安慰似的。 “巴黎花园的事,你知道吗?”黄敬问她。 白雪说,她也不大清楚,依稀听朱学良讲过,这块地皮是他从谭成伟那里弄来 的,后来转手卖给了现在的这个香港老板。 “原来是这样。”黄敬说,问题可能就出在这里,现在专案组已经开始调查海 风集团,朱学良也跑了。他向白雪分析了这件事的严重性,并说此事很可能要把他 牵扯出来。“我太后悔了,”说到这里,黄敬不住地咂嘴,懊恼之情溢于言表, “早知如此,真不该和朱学良来往!” 白雪静静地听着,一声不吭。她知道黄敬的内心此刻非常焦虑,她默默地听着, 承受着他的宣泄,与此同时,心里也很焦急很自责。她知道黄敬这样做都是为了自 己,自己有着推卸不了的责任。 “我能帮你吗?”过了许久,她轻声地说,“只要我能做的,我都愿意做。” 白雪的声调不高,但很坚定很真诚。黄敬心里涌起了一股热浪,他看着白雪美 丽而忧伤的眼睛,不禁百感交集,悲从中来。 “你什么也帮不了我,谁也帮不了。”黄敬说。 “那我能做什么呢?” 黄敬想了想,他说朱学良也许会来电话,你让他跑得越远越好,只要抓不住他, 我们就是安全的。“至于我们的关系,如果专案组或检察院找你,你无论如何不能 承认。就说我们是普通的关系,认识而已。”黄敬停了停,又说,“房子是以你名 义买的,只要你不承认我们的关系,他们就抓不住把柄。” 白雪点点头,“我懂。” 黄敬接着交待,他说最近一段时间两人不要见面,等风头过去再说。他还要白 雪千万别在家给他打电话,因为她的电话也许会受到监听。“如果有事,就用这个 ——”他递给白雪一个电话卡。这是他来之前特地从邮局买的。 白雪接过电话卡,已是泪水盈盈。 黄敬叹了一口气,他没想到自己竟落到了这步田地,仕途上刚有点希望,厄运 就接踵而至了。或许是命太浅,压不住,这一回真要栽到朱学良手里,落个身败名 裂了。他看着白雪,突然有一种四面楚歌、诀别在即的感觉,顿时心如刀绞。“力 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黄敬的眼睛不知何时湿润了,他用手轻轻摩挲着白雪的脸。 “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 不等白雪回答,他接着又说: “我怕失去你,小雪,我最怕的就是这个!” 白雪的脸上这时早已泪水滂沱,“都怪我……都怪我……”她哽咽着,泣不成 声。 “快别这样说,”黄敬吻了吻她冰凉的脸颊,让带着盐味的泪水湿润着自己的 舌头,他说,“谁也不怪,要怪只能怪自己,这就是命运啊!” 说着,两人抱头大哭,泪水潸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