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走出了香格里拉———太阳谷 2001年 8月25日 晴 下拥村———得荣县城 今天是告别的日子。我们昨天刚刚离开新安屯,今天又要离开往返多次,熟悉 得如同老家的下拥村。 藏民们早上起来,便在小学校的院子里为我们准备骡马。我心里清楚,这是最 后一次借用骡马作工具的旅程了——我们将离开下拥村,去得荣县城。 告别之前,我们把能留下的东西———水壶、睡袋、帽子等留给了马夫和当地 干部。胡松局长答应我刻一块“六字真言”的青石板(玛尼石),后来,一位藏族 朋友说要送给我一块祖传的“汉白玉”玛尼石。可是我没有机会去取。因为我要提 前离开,而不经过得荣县城了。 下午一点半左右,沿着硕曲河峡谷,我们开始走出香格里拉。这条路,我们来 时,是在下雨的夜里;我们走的时候,是在晴朗的白天。我看到路上隔三差五就有 一个“玛尼堆”或者白塔。每遇到它们,我们就很自觉地顺时针绕上三圈,然后继 续走,好像这本来就是我们自己的习俗一样。河边的山石上,泥石流过后留下的道 道发亮的痕迹仍清晰可见。 我们仍然在拍摄着。一边拍摄,一边就不知不觉来到了硕曲河边。从这里步行 半小时后,是一座桥——劳动桥;我将在那里先期回到北京。一辆越野车已经准备 好。只要我登上这辆车,我就将永远地告别香格里拉。我需要一件事情,好合理地 耽误一下出发的行程。我拿出了一支笔,开始混入告别的人群。 回到北京后,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发现没有任何实在的物件留下,除了 一些记满了姓名和通讯地址的小纸片之外。这些小纸片就是我在劳动桥和大家互道 珍重时写下的。 那天,我很耽误时间地记下了每一位志愿者的联系方式;王纪朝导演在车上有 点不耐烦了,开始催我。但我还是记全了他们的通讯地址和电话。除了两个人:杨 锐和阳光。他们不在这个场合。 我们上路了。似乎是多日没有坐车的缘故,我在半路上晕车了。我下了车,对 着茫茫的青山,再也抑制不住,疯狂地呕吐起来,吐得满眼冒星星。然而,我什么 也吐不出来……接下来,我在车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就是这样,我走出了香格里拉——太阳谷。在中甸的宾馆里,我第一次照着镜 子看了一下我自己:我发现我的牙特别白,我的眼神有种金属的尖锐感,我的皮肤 使得镜子里的照度明显不足。回到北京好多天以后,我的脸上还是那种颜色,我的 脚步轻快,饭量大增,总想骑点什么。只是到了一个学期之后,我才恢复了啤酒肚 和拖沓的脚步,以及平和的心态。 现在,我一想到香格里拉,就会从电脑的REALPLAYER上打开一首歌:《香巴拉 并不遥远》。对此刻的我来说,香巴拉重又恢复了它神秘的面貌,躲在一个遥远的 地方不肯入梦。 听完了这首歌,夜已经深了,我便像个没有任何感情的人一样,关掉了REALPLAYER, 然后关掉了电脑,关掉了灯,在黑暗中,静静地抽一种叫“茶花”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