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奥地利战犯长期逍遥法外的社会历史原因 早在战后初期,德国哲学家卡尔·雅斯贝尔斯就指出,德国公众对于纳粹的战 争罪行也应承担责任,因为他们对纳粹的所作所为采取了默认的态度。这一论断同 样并且更加适用于奥地利公众。在“德奥合并”这一大是大非面前,奥地利全国各 个政党中,只有共产党持公开反对的态度,而包括社会民主党在内的其他所有政党 全部接受了这个惨痛的现实,而且事后也不曾同纳粹政权进行有力抗争。在希特勒 政权统治奥地利的七年内,纳粹党徒的数量从80000 人左右激增到688000人以上, 占到总人口的11%以上。这一比重居然与德国纳粹党徒在总人口中的比重——回正 %持平;须知,纳粹党在德国存在了 25 年以上,而纳粹党在奥地利存在的时间却 只有不到10年。究其原因,在于希特勒的胡萝卜0 大棒的政策,对奥地利绝大多数 居民发生了作用。一方面,固然是法西斯暴政的高压手段;另一方面,纳粹德国也 给以奥地利人以等同于德国人的公民权,准许奥地利的大地主、大资产阶级共同参 与对欧洲的掠夺,也许奥地利官兵在被占领国家为非作歹,大肆抢夺。再者,希特 勒政权以从被占领国掠夺来的巨额资产作为资本再投资,大肆扩军备战,确实在战 争爆发后的若干年内扩大了就业岗位,降低了失业率。这样,从表面上看,从眼前 看,奥地利人似乎得到了实惠,满足了虚荣心。因而,纳粹党在同共产党争夺群众 的宣传战中一时占了上风,大多数公众对纳粹采取了默许、观望乃至支持的态度。 不仅战争期间是这样,战后也是如此。例如,许多居民对被镇压的纳粹战犯持同情 态度。女战犯玛丽娅·门德尔因罪恶累累,理所当然地于1947年12月被波兰政府在 克拉科夫审判中处以绞刑。但她的一些同胞,不知是处于无知或者偏见,却叹息她 是一个善良的女性,甚至对集中营里的犹太儿童也很疼爱。另一个女战犯赫尔米娜 ·瑞恩,战后潜逃回故乡维也纳。尽管不少邻居对她的罪恶均有不同程度的知晓, 却没有一个人到盟军占领当局去举报她,使她逃脱了被处决的命运。还有一个披着 儿科医生外衣的战犯玛丽安娜·裘尔克,她亲手用注射毒针的手法,残酷杀害了数 十名精神病患儿,实属罪大恶极;然而奥地利法院只判处她10年监禁,并且服刑仅 2 年即提前释放。在恶名昭著的T —4 护士中,也不乏奥地利女性。裘尔克的同伙 和下属安娜·卡岑卡就是一例。她接受伊林院长、海因茨和裘尔克两位医生的指令 以及自行做主而通过注射毒药杀死的重病儿童几达30人。正因为如此,一向以袒护 纳粹战犯闻名的奥地利人民法庭,也不得不判处她8 年监禁。前任奥地利总统瓦尔 德海姆,明明在二战期间,作为纳粹德军的情报军官参加了对南斯拉夫的侵略战争, 理应深刻悔悟。但大批国人却以争国权,不受外侮为名,对其百般庇护。直至90年 代,才有些有识之士断然站出来,呼吁奥地利应对战争罪行负责,应向欧洲被占领 国和犹太人认罪并予以赔偿。 大批奥地利人对本国在二战中的地位和作用长期不能客观评价,其原因当然不 仅仅限于第三帝国时期的影响,更重要的还在于其悠久的封建历史传统,以及美英 等国别有用心的庇护。奥地利虽然是个地地道道的欧洲国家,却同法国、英国、荷 兰等西方民主制度较发达的国家有着重大区别,其民主制度发育甚晚。自962 年神 圣罗马帝国建立直止1918年奥匈帝国解体,奥地利在这近千年间,除1848年革命等 极个别时间段以外,一直实行的是日耳曼王公贵族高度集权的封建等级制度,对内 厉行剥削压榨,歧视斯拉夫、犹太、茨冈等少数民族,甚至横加杀戮;对外侵略扩 张,力图称霸欧洲。奥匈帝国垮台后,软弱的社会民主党执政期间不长,而且其领 袖恰恰是在一战当中大肆鼓吹“民族利益至上”的右派首领伦纳。以后便被极右翼 势力夺权。这些右翼政党尽管同纳粹党有争夺,但在许多重要政治特征方面大同小 异,例如极端反共反苏,残酷镇压工农运动,百般歧视和迫害茨冈、犹太等少数民 族。只不过奥地利的极右翼势力投靠了意大利法西斯头子墨索里尼,而疏远了希特 勒,才招致纳粹德国的报复。正因为奥地利在政治传统和社会基础方面与德国相当 接近,所以“德奥合并”才如此顺利,纳粹在奥地利才能如此迅猛地扩展,盘根错 节。 更为根本的因素还在于,奥地利没有经历广泛、深入的“非纳粹化”运动。德 国因为盟国驻军长期驻扎,该项运动进行比较广泛、深入,被法办的纳粹分子数以 万计,被清理的纳粹分子数以百万计,全国民众基本上受到一次否定纳粹暴政、建 立民主政治的大是大非方面的教育,纳粹的影响总体上不复存在。而在奥地利,整 肃纳粹的运动不深不透,当着德国的非纳粹化已近尾声之时,奥地利才姗姗来迟地 于1947年2 月出台了非纳粹化法案,而且只法办了13000 多个战犯(其中仅43人被 判处极刑),只解除了2 万多个纳粹分子的公职。所有在1938年德奥合并后人党者, 基本被视做胁从分子不予深究。这样,纳粹势力并未受到沉重的打击,其影响依然 严重存留。加之,美英出于冷战方面的考虑,力求将奥地利纳入马歇尔计划的体系 之中,遏止苏联的影响;故此极力拉拢奥地利,避而不谈奥地利在战争中为虎作怅 的恶劣表现及战后对纳粹势力的庇护,违反三国1943年莫斯科宣言的立场,单方面 宣布奥地利为希特勒德国的受害国,不再追究奥地利在二战中的罪责。对于唯一抵 制德奥合并的共产党,却横加迫害,千方百计削弱其影响。造成社会上善人不香, 恶人不臭的畸形状态。凡此种种,使得奥地利民众对纳粹的罪恶本质缺乏深刻的认 识,对本国在二战中的所作所为更没有一个明确的统一的观点。而那些二战后成长 起来的新一代,记事一始,对纳粹主义和侵略战争的观念,就往往接受颠倒黑白的 谬论。因而,海德尔一伙能蒙蔽成千上万的公众,是拥有其广泛的社会基础的。 不过,历史在发展,人民在进步。当着时间迸人了反侵略。反霸权、反法西斯、 反种族歧视已成为世界政坛与舆论导向主流的21世纪,当着全球各地竞相进入信息 时代的今天,海德尔之流再想经久不休地愚弄、蒙蔽奥地利人民是越来越困难了。 加上欧盟从各个方面予以的坚决抵制,海德尔及其自由党的如意算盘更难实现。试 看,叨年代初,奥地利己有一些有识之士断然站出来,明确宣称奥地利应对战争罪 行负责,应向欧洲被占领国和犹太人认罪并予以赔偿。再者,自由党上台几天后, 在市区只有80多万人口的维也纳,竟有20多万人走上街头,举行严正的抗议示威游 行。更有说服力的事例是:自2 月19日起,每逢周四即有5 千奥地利公众上街游行, 坚决要求自由党下台,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去年5 月5 日,在每年一度的庆祝毛 特豪森集中营解放的周年纪念大会上,奥地利总统托马斯·克里斯蒂尔亲自到会致 辞,号召奥地利人民同欧洲各国的进步人士一道,为制止新纳粹的种种犯罪活动, 进行不疲倦的斗争。这些事实预示着奥地利公众的政治思想潮流正走向新时代,表 明了奥地利公众中的先进分子同新纳粹分子斗争到底的坚强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