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惊魂 程展锋仿佛化石,拿着那些照片的手有些发抖,他虽然不爱她,可是,他也不 希望她有事,尤其是,因为他而有事。 几乎本能地,他立刻拨打了她的电话。 电话通了,对面有嘈杂的背景音,他听出来,她应该在一幢新楼的施工现场, 声音里都透出一股忙碌:“我是韩书茗,你好!” “你……还好吧?” “正工作呢,没病没痛,能吃能睡,应该还算好吧!”韩书茗回应,语气中带 丝嘲弄。 “嗯……那就好。如果……如果有什么事,打我手机,我手机24小时开!”他 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也不想给她带来不必要的恐慌。他相信那些人也就只是恐吓而 已,不敢真做出什么犯法的事来。 韩书茗在那边挑挑眉,难得,以两人这样的连朋友都不算的交情,他居然主动 给她打电话,叫她有事找他,还手机24小时开机。她立刻笑了,轻嘲:“放心吧, 我饮食规律,食物中毒的事不会有第二次,再说,这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是不是可 以不要再提?想提醒我在你面前曾经怎样狼狈吗?还是从重提中,来完成你伟大的 人格提升?体现你人文的关怀?展示你善良美好的一面?或是在这样的婆婆妈妈中, 你能求得一份心安?拜托你,自己的心安不要建筑在别人的烦扰上!” 这个女人,好心关心她竟然换来这样一顿抢白。她以为还是食物中毒的事,也 是,这样的恐吓,这样的威胁,她是无法想象的。既然她毫不知情,那就算了,为 一件可能不会发生的事让毫无心理准备的人承受恐惧和担心,这是另一种残忍。所 以,这种担心,让他来承担吧。 程展锋道:“就算是吧,反正你有什么事,记得打我手机,我一定第一时间赶 到!” 对面已经挂了电话,不知道她是不是听到了他这句话。程展锋摇摇头,再看那 些照片,各个角度拍的,这女人在工作的时候是那么认真,眉梢眼底都透着自信和 精明,微笑很亲切,可偏偏对着他的时候,却像一根尖利的刺。 程展锋想,这都怪见第一面的时机不对,两个人在那样的情形下认识,之后, 在他的主观下,在她的抗拒中,一场维权官司下来,实在难有好感。 所以,这份互相的排斥就一直延续下来,到今天,还是她心中的结,还让她如 此不待见。 程展锋手里拿的是一张她正仰头望着某个点的照片,认真中带着思索,应该是 在目测那个地方的面积,在脑中构思怎样设计。 他不自觉的用手指去抚那张脸,那天,情急之下,他把她抱起,她的身体就在 他的怀抱,那样满满的,那样鲜活而娇嫩的,那样生动而真切的,可是,却又是那 样苍白那样娇弱。那种感觉,在一阵心慌与尴尬中,他一直不曾去想。现在回想来, 他知道,那时,曾经有什么东西波动了他的心弦,虽然只是很轻的一下,但是,那 么清晰的震颤,那么真实的感觉,即使当时被忽略,却在这时,在面对她照片的时 候,被重新想起。 不过,那一定是错觉,自5 年前的一场背叛和抛弃,他再也不会相信这个世上 有爱情这回事,也不会再相信任何女人。 正走神间,一只手突然凭空出现,抽走了照片,他惊了一下,不过很快知道是 谁,只好笑又好气地瞪过去。 在看清照片上的人时,杨铮伟挤眉弄眼地笑道:“展锋,上班时间哦,你对着 老婆照片发呆,太情圣了吧?”他立刻发现桌面上还有一堆照片,口中啧啧称奇, 一边一张张拿着看,一边道:“你可真够闷骚的,平时天天加班,宁可对着照片发 花痴,也不肯对着真人,你这是什么心理?” 程展锋啼笑皆非,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满心的担心,杨铮伟这混小子却只有满 脑子风花雪月的事。他抽出纸条,递过去道:“看看!” 杨铮伟接过,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呆了一下,看看照片,看看纸条,又看看快 递的包装袋,一脸惊恐地抬起头来,眼中是满满的疑问。 程展锋点了点头,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 杨铮伟抓过快递袋,想要检查什么,程展锋道:“别看了,什么也没有。”的 确什么也没有,连寄件地址都没有,就算有,也可能是假的。这种快递根本不会存 档,也不会查看对方身份证件。 杨铮伟一无所获,立刻把目光移到程展锋脸上,道:“都这时候了,你还不考 虑考虑?” “我考虑过了,正因为到这时候了,我才更应该坚持!” “展锋,你放手吧。你看看,不但你,你身边的人也一起成为对方的目标。如 果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就不害怕吗?” “铮伟,你想太多了。你也看到了,恐吓电话我接的多了,到现在,我不还是 好端端在这里,什么事儿也没有?” “展锋,你别这么固执,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你不为你身边的人想想?” “不会有事的,他们不敢乱来!” “如果有呢?”杨铮伟指着照片,“你看,这样的地方,要人为制造个意外, 非常容易,到时候,你后悔都晚了。展锋,正义我们需要坚持,但是,用生命来维 护,代价太大了吧?” 程展锋目光扫了一眼那些照片,淡淡地道:“那也是值得的!” 杨铮伟看着他漠然的神色,突然想起什么,眼中有了一丝愤怒,说:“我知道, 因为你不爱她,所以你无所谓,是不是?你们本来没有感情,所以她的生死你并不 关心。但是,展锋,做人得厚道,就算你们彼此没有感情,就算你不关心她的生死, 也别让她为你而死!” 程展锋猛地抬头,直视着他,也是一脸怒色道:“铮伟,你在胡说什么?” “可不是,你们从认识到结婚,根本就没有感情,如果有,你怎么会天天加班 不回家?如果有,你们怎么会不住在一起?如果有,你怎么会对她的生死漠不关心? 展锋,你坚持正义没有错,如果你是这样坚持的,我鄙视你!” “你怎么知道我对她漠不关心?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感情?我怎么会叫她为我 去死?”程展锋瞪着他,这个死字真是触目惊心,他不想听到这个字。 “你关心吗?你关心你就退出来,别把自己越卷越深,别让你和身边的人一起 生活在危险之中。” “杨铮伟,到了今天你还叫我放弃,就算你是为我,我也不领情!是兄弟的, 你别给我废话,出去!” “是兄弟的,你也别拿别人的生命不当命,别让我失望!”杨铮伟针锋相对, 瞪视着他。 “我怎么会不拿别人的生命当命?你以为我的坚持只是沽名钓誉吗?” “她是个女人,既然跟你结了婚,就是你老婆,不管你爱不爱她,别人不知道。 就算你是为了坚持正义,但是,如果你身边的人有事,你就不难过?” 程展锋颓然坐下,看向杨铮伟,眼神里有满满的落寞,“铮伟,你以为收到这 东西,我心里就好受?可越是这样,我越不能退缩,退缩就是向恶势力低头,就是 让法律蒙羞。如果我退让,的确可以让身边的人不卷进去,可我坚持,也未必就会 把他们卷进去。为了可能不会发生的事情放弃心中的坚持,我一辈子都会看不起自 己。” “我理解,这种可能的几率谁也不知道有多高。展锋,你该为自己想想!” “这时候,我需要的是支持,不是你这样所谓的关心!” 杨铮伟一怔,这时候,他承受的压力的确比谁都重,自己不想有人无辜受累, 而那个无辜的人,是他老婆,他不是更受煎熬?杨铮伟拍拍他的肩,轻叹了口气, 说道:“你好自为之!” 韩书茗觉得这阵子有人在跟踪她。 这不是错觉,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眼花,也没当回事。可现在,这种感觉分外 强烈。她眼角的余光,甚至看到不远处有个黑影,就在她的身影后。回头,却只看 到一片绿化树影,什么也没有。 可当她继续走时,又听到身后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韩书茗感觉一阵恐慌,前阵子前面公寓里发生入室抢劫案,难道这阵子因为风 声过去,那些人又开始冒出头来寻找下一个目标了?他们跟踪她多久了? 她只是个出卖脑力的小职员,既没钱,也没贵重物品,为什么会被这帮贼给惦 记上?不会的,不可能的。她提醒自己:冷静冷静,别疑神疑鬼。 可新闻里那些恶性案件不断往脑海里蹿,加上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不由得她 不想。 早知道这样就不加班了,虽然现在公寓楼就在不远处,但中间要经过一条林荫 道,那边树影重叠,路灯的光线显得昏黄而暧昧。要是那人选择在这里动手,她可 是避无可避。 不回家显然也是不行的,一个人在外面反倒更危险。 韩书茗迅速判断,今天她没有穿高跟鞋,可以用三分钟时间穿过那条林荫道, 然后冲进公寓楼,那里视野开阔,何况楼下还有个小便利店,就算有人对她不利, 也不敢在这样的地方。冲进电梯,基本上就安全了。 问题是,在三分钟之内不要被追上。 韩书茗四下打量,不远处有一对老年夫妻在散步,对方不会在有目击者的时候 动手。她心里笃定了些,又听见脚步声,她猛地回过头,一片衣角隐入路边的绿化 树,看距离,两人相隔十几米。 她心里更笃定了,这么远的距离,她完全能在三分钟之内安全到达公寓楼下。 这样想着,她脚下加快速度,跑了起来,后面脚步声也在加快,韩书茗不敢回 头,只顾低着头猛冲,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她的计划是好,却忘了那林荫小道为 了美观,地下全铺着圆溜溜的鹅卵石,不知道她的脚踩到哪块凸起的鹅卵石,滑了 一下,她顿时失去重心,重重地摔在地上。 “哎呀!”韩书茗痛得出了声,本想跑过这片林荫道的,结果反倒在这里摔倒 了,这不是给对方制造了机会吗?她心中大急,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难道她真难逃 对方的魔爪?在惊恐中,她挣扎着要起来,却听到一个声音关切地道:“别动!” 这声音很熟悉,韩书茗抬眼,那个急步近来的身影不是别人,却是程展锋。 这个吓得她魂飞魄散又害她重重摔了一跤的人,居然是程展锋。他正关心提醒 :“当心扭伤!” 韩书茗顿时火冒三丈,连脚痛也忘了,怒气冲冲地道:“是你,你跟着我干什 么?” “我……我路过!”收到恐吓快递,程展锋还是有些担心,即使没有杨铮伟那 一番话,他也害怕自己真连累到她,对方既然是用这种手段,说明并不会走正道, 如果私底下使坏,毫无防备有不明就里的韩书茗很可能会遭殃。 因此,思前想后,他觉得自己对韩书茗的安全负有一定责任。至少不能让她因 为他而受到任何伤害。可是,既不能对她说明防止她害怕,又不能寻求帮助。所以, 这两天他暗中跟着她,直到她进了小区,他才离开。 没想到今天她居然加班了,他等到这时候,心里暗暗着急,如果有人要对她动 手,当然是选择这样的时候,所以,他一路跟进了小区。可居然被韩书茗发现,见 她突然跑了起来,他吓了一跳,以为她遇到什么事,赶紧追过去看,结果让她惊吓 一场。 被她质问,他不能说原因,只好托词。 韩书茗冷笑:“你这是去哪儿啊?路过?你当我小孩子呢?说,你跟在我后面 到底什么意思?有什么企图?” “企图?”程展锋故意上下打量一下她,换了满面的嘲弄道:“韩小姐,你觉 得我能对你有什么企图?你自视太高了吧?我有个当事人在这里,我顺便来看看, 你以为我是为你来的?” “怎么就这么巧?你以为我这么好骗?”韩书茗气结。 “信不信由你!”为了让她相信自己不是跟踪,也没有任何企图,程展锋立刻 掏出手机打电话。 见他煞有介事,韩书茗狐疑地看了几眼,愤愤地站起来,脚还真疼,不过,她 不想在他面前表现的软弱,瞪了他一眼,气哼哼地走了。 程展锋收了手机,不由苦笑。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提醒她小心她也未必能听,还有7 天就是公审,对方要 动手,肯定就在这周。他该怎么样才能让她不会被对方伤害? 今天她已经安全到了,明天呢?后天呢?他也不可能每天都跟着她,何况,就 算他可以暗中保护她下班,但她的工作场所不只是公司,随时可能去施工现场,他 完全鞭长莫及。 程展锋头大得很,坚持真理和正义,看起来简单的只是态度的问题,可是,私 底下多少为难多少纠结,却永远不为外人知。 看着韩书茗的身影已经进了公寓楼,他收回目光,转身。车就在小区外,他钻 进车里,拿起一瓶水,拧开,仰头灌了一大口。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他发动了车子。 韩书茗气哼哼地走进公寓楼,程展锋这个混蛋,还玩跟踪,平白无故让她摔了 一跤,真可恶。他到底要干什么?奇怪,这么久相安无事,现在他是哪根筋抽了? 回到家,韩书茗把手袋扔在沙发上,人也躺下去。今天上班够累了,下班还被 程展锋玩这出,真折腾。脚似乎有些扭到,还好不严重,只是轻微的痛,一会儿冰 敷一下好了。 躺了一会儿,那份疲惫感消去不少,看看时间,快九点了。她轻轻吸了口气, 起来找睡衣洗澡,明天还要去施工现场,得早点睡。 洗完澡,穿着睡衣出来,用电吹风吹干头发,把包拿过来,取出手机给邱随怡 发短信。 邱随怡这次出差是去天津,时间只有三天,今天才去,问问她安顿好了没。 短信很快回过来,邱随怡三点多就到了天津,这会儿已经完成第一天的研讨会, 吃完了饭,逛完了街,腐败了一次,冲完了凉,躺在床上看电视。 韩书茗好笑,这家伙把飞机当交通工具,这个月短期出差四次了,她也不嫌折 腾,还乐在其中,不得不佩服她精力不错。她把今天晚上的事当笑话告诉邱随怡, 邱随怡一看,八卦之心汹涌澎湃,立刻打来电话。 当听说并没有什么值得挖的猛料,她也兴致索然,说道:“我睡觉了!” “现在才九点半!” “难道你没听说,每人都是睡出来的吗?” 韩书茗大笑,由着她变睡美人去了。挂了电话,感觉有点口渴,她去饮水机前 接水喝。刚顺手拿了只一次性纸杯,突然想起某人曾经说过不环保,摇头笑笑,终 是放回,又回茶几上拿了自己的茶杯。 “铃——”门铃响了。 这时候会是谁呢?韩书茗把刚喝了一口的水杯放下,突然想起,今天好像是交 物业费的日子,一大早出门去了,怕不是物业白天见不到人,所以这个时候来收费 呢。 平时她都会先联系物业交费,今天居然忘记了。她拿了件外套套上,忙过去开 门。 刚开了条缝,忽然一股大力一掀,韩书茗被这股力道推得退后两步,还没看清 来人,鼻子里先闻到了冲天的酒气,一个人已经撞了进来。 她吃了一惊,定神一看,这个身影高大酒气冲天的人居然是李子宏。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度惊吓了,韩书茗没好气地拦住他,喝道:“你来干什么?” 李子宏全身酒气,眼睛血红,瞪了她一眼,伸手一拨拉,就把她拨到一边去了, 他踉踉跄跄地进来,口中还含糊地骂:“滚开!” 韩书茗大怒,鸠占鹊巢也没有这样儿的,她和他早就没关系了,现在他另娶, 她另嫁,互不相干,他跑到她家里来撒什么酒疯?她抓住他的衣袖,试图把他赶出 去:“李子宏,你讲点道理,这是我家!” 李子宏猛地一挥,门关上了。 韩书茗一呆,她可不想跟醉鬼纠缠,何况这时候夜深人静。她拿起手机,喝道 :“李子宏,你发什么疯,你赶紧走,你要不走,我可打电话报警了。” 李子宏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喷着酒气道:“你敢!” 韩书茗手指按在通话键上,底气不足地道:“你走不走?我真报警了!” 李子宏大怒:“臭女人,你害的我还不够惨,还想报警?我叫你好看!”说着 就向她冲过来。 “我哪有害你,是你自作自受!”韩书茗吓了一跳,李子宏横眉立目,又喝了 酒,还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见他冲向自己,她赶紧往沙发后跑,手指下意识 用力,按了下去。 李子宏大怒:“还跑,我看你跑到哪里去!” 他的样子像要吃人,一双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在这样的情况下,韩书茗也害怕 了,借着沙发做挡箭牌,不让他追上,嘴唇哆嗦地道:“你别乱来呀,你……你想 干什么?”电话已经通了,对面的声音叫道:“书茗,发生了什么事?书茗……” 她的手指按在通话键上,连接了两下,最后一个通话的号码被拨通,正是邱随 怡的。韩书茗听到声音,赶紧道:“随怡……啊——” 就这一分神,李子宏不绕圈圈了,他猛地一扑,直接从沙发上跳过,一把夺过 了手机,重重地摔在地上。 韩书茗一声惊呼刚刚出口,已经被他扑倒在地。李子宏按住她,一巴掌打在她 脸上,骂道:“臭女人,你害我,你居然害我!” 这一巴掌把韩书茗打的眼冒金星,但心中的恐惧远比脸上的疼痛来的厉害,她 挣扎道:“李子宏,你说清楚,我怎么害你了?我都半年多没见过你了,你发什么 疯?” 李子宏恶狠狠地道:“还说没害我。结婚那天,你当着茵茵的面说我是为了她 的钱,她现在一分钱也不肯给我了,连车也不让我开了。你满意了?” 韩书茗冷笑道:“是你自作自受。你本来就是为了她的钱,如果不是,你根本 不会和她结婚。现在她看清你的真面目,不给你钱用,关我什么事?” “你还说!要不是你,她怎么会知道?要不是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样做,我 怎么会成为一个笑柄?怎么会日子越过越艰难?”李子宏大吼。 看着他情绪失控的样子,韩书茗暗暗心惊,被打了一巴掌的脸火辣辣地疼。可 现在手机被摔坏,连求救也无门,不知道这疯子还会做出什么来,她心中的恐惧更 甚,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一边拖延时间,“李子宏,要不是你冲出来羞辱我,我怎 么会这么对你。难道你一点责任也没有吗?” “我不管,是你这个臭女人害了我,我要叫你好看!” “你和她都已经结婚这么久了,以你的本事,再哄的她回头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吗?你与其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不如多哄哄她!” “没用了,没用了,都是你这个贱人,贱人,贱人……”他双眼充血,越说越 愤恨。 韩书茗急了,他想干什么?难道想杀了她?如果真是这样,她该怎么办?被他 紧紧按在地上,动弹不得,韩书茗心急如焚,却怕激怒他,只能尽量让声音平静: “李子宏,你别乱来,你私闯民居,是犯法的。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当什么事也没 有发生。” “犯法?犯法又怎么样?我反正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李子宏伸出手,韩书茗以为他又要打她,紧紧闭上眼睛,没想到,他的手只是 落在她脸上,抚摸着她的脸,她睁开眼一看,只见他充血的眼睛里慢慢浮上一丝邪 恶的光,那光芒里带着猥亵和野兽般的幽亮。她大惊,再也无法镇定,惊叫道: “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李子宏嘿嘿冷笑道,“要从你身上找回损失。”他本来只是想打 她发泄愤恨。但韩书茗洗过澡,穿了睡衣,虽然有件外套罩着,但被他扑倒后,外 套已经松开,她的一片肩膀都在灯光之下。肌肤白皙,加上她害怕的样子,显得楚 楚动人。酒壮色心,他顿时改变主意了。 “放开我,你放开我!” “哼,少在我面前装的三贞九烈,咱们都一起睡了那么多年,你哪一片肌肤我 没看过!”李子宏淫笑着,抓住她的睡衣就要撕。 难以言叙的恐惧在瞬间充塞了她每一个细胞,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猛地推开 他。以为她是掌中物的李子宏没防备,被她推倒。韩书茗像只惊弓之鸟,跳起来就 跑,想躲进卧室去,虽然那里并不是很安全,至少,那里还有一道门,可以阻拦他。 还没跑几步,李子宏已经追上,只是一捞,离卧室只有一步之遥的她被生生捞 了回来。李子宏狞笑道:“还想跑?我看你跑到哪里去!臭女人,叫你知道惹我的 下场。”他把她紧紧禁锢在怀里,目光像野兽,幽绿幽绿的,看韩书茗一脸见鬼似 的恐惧,他更加得意,伸出舌头,在她脸上舔过。 酒气冲天而来,他的舌头又湿又冷,像蛇一样滑过她的脸,韩书茗恶心极了, 又惊又怕,拼命挣扎。但是,李子宏的两只手臂好像两个铁箍,她根本无法挣脱。 他像狼看着手中的猎物,一脸奸恶的得意,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凑近她的耳边, 恶狠狠地道:“你也知道怕了?我劝你乖乖的,以前不也跟我睡过,再睡一次不掉 你一片肉!” 韩书茗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无论是先前扭到的脚还是现在被打的脸。她只是恐 惧,没有人来救她,谁也就不了她。 邱随怡或者接了电话,可是她远在天津出差,赶不回来救她,她的手机被摔坏, 家门紧闭,谁也不知道她在遭遇什么,谁也不知道房子里发生着什么。 李子宏就是看透这一点,所以这么肆无忌惮。 他凑过来吻她,韩书茗拼命躲闪,不让他吻到。他火了,一用力,就把她甩在 沙发上。韩书茗陡然失去重心,被摔得七荤八素,还没挣扎着抬起头来,他已经跟 着扑过去,整个身子压住她,一只手固定住她的头,不让她乱动,另一只手去扯她 的睡衣。 他在她脸上胡乱地吻着,还冷笑:“都结婚了还住在这里,是不是还在怀念以 前和我睡的日子?你这个贱人,我满足你,我叫你欲仙欲死!贱人!贱人……” 她双手紧抱胸前,死死地护着睡衣,那些污言秽语让她倍感屈辱,她不知道她 还能坚持多久,她不知道她将遭遇怎样的命运,她只是拼命地抗争。 可是,她哪里斗得过他?她的抗争激怒了他,他双手各握住她一只手腕,猛地 把她的手拉开,拉到她的头顶,再用一只手牢牢钳制。她在他身下因挣扎而扭动的 身体,让他更加兴奋,他用另一只手抓住她睡衣,一用力,嘶啦一声,衣服破裂。 他的眼睛发亮,那只邪恶的手探到她的胸前…… 她一双手一双腿都已被他压制在身下,她所有的抗争都已毫无意义,只是凭添 他的兴奋而已。她只觉得一阵绝望,那种身陷绝境的绝望,那种无力挣扎的绝望, 那种求救无门的绝望。她侧过头,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出。 这让李子宏更有征服的快感,他的手蹂躏着她的身体,目光邪恶而迷乱。他准 备慢慢折磨手中的猎物,好好享受这到手的美餐。边蹂躏还边狞笑:“你以为逃得 出我的手掌心?我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叫你付出代价!” 突然,“咔嗒”一声,门开了,一条人影豹子一样冲了进来,沙发上的那一幕 让他怒不可遏,他一把将李子宏掀翻在地,拳头就挥了下去。 李子宏还完全搞不清状况,就被揍了几拳,等他看清打他的人是那个人时,已 经被打得趴下,像只死狗似地瘫在地上。 看着已经坐起,因受惊害怕而发抖的韩书茗,程展锋几乎是本能地将她拥在怀 里安慰:“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韩书茗也在看到他时,带着后怕和委屈,带着惊悸和依赖,扑进他的怀里,紧 紧搂着他的腰。 那么宽厚的怀抱,那么沉稳的心跳,那么温暖的气息,让惊悸中的韩书茗定下 神来。 思绪一回来,她马上意识到,这个怀抱不是属于她的怀抱,羞愧、失落、恐惧 让她立刻僵直了身子,缩进沙发里,抓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盖住被李子宏撕裂睡 衣而暴露的部位。 程展锋也回过神来,刚刚把她揽进怀里,完全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行为,他只是 想安慰她,想保护她。是这么久的担心在看到她终于平安后的自然的表露,没去想 是否不妥。 之所以能及时赶到,是邱随怡通知他来的。 邱随怡接到那个电话后,赶紧拨回来,却再也打不通,她立刻知道韩书茗一定 是遇到了危险,可她远在天津,鞭长莫及。她想是不是程展锋不守合约,霸王硬上 弓?于是拨打程展锋的手机。 程展锋当时正在一家餐厅吃东西,他守候韩书茗下班,整整等了三个小时,连 晚饭也没吃。邱随怡弄清不是他,觉得情况更严重,赶紧把韩书茗可能身处险的情 况说了。 程展锋一听,惊得手中的筷子都掉下了,他立刻想到那封恐吓信、那些照片和 那张纸片。他以为他们只会在路上制造某种意外,难道那帮人竟然冲到她的家里对 她不利? 不等邱随怡说完,他已经跑出餐厅,开车向韩书茗住处赶来。 还算邱随怡没有急昏头,想到对方既然在家里,门肯定是关了的,等他撞门进 去,说不定书茗已经遭遇不测了,立刻又打电话过来告诉他书茗的备用钥匙放在门 口报箱内右侧的一块白纸板下。 程展锋用钥匙开门,才能这么迅雷不及掩耳,让李子宏措手不及。 虽然知道李子宏是韩书茗前男友,两人之间可能是因为别的纠葛,与曹见新杀 人案子无关。但他看到韩书茗衣衫不整,脸上还有掌掴的痕迹,又惊又吓的表情, 他还是愤怒了,如果他迟来一点,这个禽兽就得逞了。他又恨恨地踢了李子宏一脚, 转头征求她的意见:“怎么处理?” 韩书茗已经从刚刚的惊吓中略略定下神来,毫不迟疑地道:“报警!” 这时李子宏的酒完全醒了,也知道了害怕,抖颠着声音道:“书茗,我……我 喝多了,求求你别报警,我再也不敢了!” “现在才害怕?刚才干吗去了?”程展锋嫌恶地瞪他,掏手机报警。 韩书茗脸色苍白,神情却木然,只是紧紧地抱住抱枕,裸露着肩头微微颤抖, 显然还在后怕中。程展锋叹了口气,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罩在她的肩上。 韩书茗用他的衣服裹紧身体,好像想在那衣服里寻找某种庇佑。 警察很快来了,一进门,就看到瑟瑟发抖的韩书茗,死狗一样求饶的李子宏, 事情很明显,不过还是例行公事地问了些话。 程展锋在一边说明情况,征得警察的同意,他对韩书茗道:“你进去换件衣服, 休息一下,这里交给我!”韩书茗站起来向房间走去,她一只脚穿着鞋,另一只脚 光着,那只鞋在先前逃脱的时候跑丢了。可现在,她浑然不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去房间,背影娇弱而单薄。程展锋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某个地方似乎被触动了,他 真想把那身影揽进怀里,保护她,爱惜她。 可是,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他和她,只是合作关系,再无其他。 把李子宏交给前来处理的警察,做过笔录及一切善后工作,已经过去一个多小 时了,韩书茗在房间里没出来。 送走警察后,程展锋打量一眼凌乱的屋子,心里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 虽然韩书茗一直表现得好像无坚不摧,但她到底是个弱女子,那些坚强只是表 面,只是,她把她的柔弱隐藏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站在她的客厅里去设身处地替她着想。那个李子 宏为了钱劈腿,在婚期临近时抛弃她;偷了她的设计,却反诬她;分明是自己忘情 负义,却拦住婚车羞辱她……那些时候,她微笑的脸掩饰着心底怎样的伤?她承受 着怎样的难堪怎样的羞愤?承受着怎样的侮辱和绝望?又承受着怎样的悲苦与重压? 可是,她不说,什么也不说,默然承受这一切,用嘲笑和自嘲现于人前,背人 的时候,一个人默默地舔伤。 李子宏那个混蛋,抛她弃她欺骗她,却还恨她打她辱她折磨她,把她一次次陷 于绝境,她只是个弱女子,只是爱错了人,怎么就要承受这一切? 手机叮叮咚咚,邱随怡的短信拉回他的思绪。他给她打了电话,大略说了一下 情况。 邱随怡在电话里大怒,恨不能立刻冲过来打李子宏几个耳光。得知书茗已经没 事,她生气之余略略放下了心,对于先前对程展锋的误会,挺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对不起呀,我还以为是你呢。” “没关系!”看着卧室门,他觉得心中似有什么东西堵塞,声音低沉。 “书茗很要强,遇到这种事,她肯定很害怕,但是,一定不会开口求助,尤其 是对你。嗯,那个……程展锋,我今晚是赶不回来了,你帮我好好照顾她,可以吗?” “嗯!” 程展锋深深吸了口气,慢慢走到他卧室门口,轻轻敲门。没有动静,他不放心, 按住门把,试了试,门没锁,他只是一拧就开了。 韩书茗坐在床上,还仅仅裹着他的外套,脸色苍白,眼睛红肿。想来这一个多 小时,她仍然没有从惊悸和恐惧中恢复过来。 程展锋心中一软,走过去,柔声道:“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别害怕!” 韩书茗抬眼看他,忍着眼泪,哑声道:“谢谢你!” 这一刻,她在他面前,仍然展示着坚强的外壳,她在佯装无事。可是,她刚刚 险些被强暴,还被暴力殴打,她居然还在他面前装无事。在他面前展示真性情,有 这么丢人吗?还是,在她心里,他只是外人,永远都是外人? 程展锋突然有些生气,道:“你最好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难道你想这样坐 到天亮吗?” 韩书茗默默无声地站起,脖子上有触目惊心的红印,不止一处,那红印一直延 伸下去,隐入衣衫。不仅脖子上,胳膊上、身上、脸上,想必是被打或是挣扎的时 候留下的伤。 程展锋避开目光,回到客厅里。他本来想走,但想一想,又不放心,就在沙发 上坐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