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1991年夏,一场大规模人口西迁的贩运行动开始了。 浩瀚的太平洋、酷热的印度洋、汹涌的大西洋,一组组远洋货轮,一群群环球 商船队,挂着不同国家的旗帜,浩浩荡荡地向西移动,朝着北美的同一个目标驶来。 这场前所未闻的人口贩运计划,被美国FBI国际侦破组织称之为“XYwJ行动”。 白宫国务院东方问题研究所的华裔智囊,把信仰危机四个汉字,缩写为XYWJ。 在过去的两年里,中东和远东发生了两件大事,这两件大事从表面上看,毫无 外在的联系,而实质上却有相同点,那就是都与信仰有关。伊拉克准备入侵科威特, 不仅是为了它地底下的那点儿石油。五角大楼动起肝火,也并非单单是为了保护他 在中东的利益。制上中东这个弹九之地的战火.犯不上要动员西方联军部队。明眼 人都清楚,这是为了阻截某种势力的扩张。 发生在远东的那件大事,闹得沸沸扬扬,轰轰烈烈,激烈的程度不亚于中东战 火。它的影响震动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事隔不久,东欧的一个国家元首就上了绞 刑架。这条新闻在电视屏幕的黄金时段里播出,一时间弄得人人皆知。 克里姆林宫里顿时炸了窝,莫斯科城里也已失控,满街都是年轻人。明白人都 知道,这是那个事件引发的必然结果。 先别研究这场裂变的受益者是哪一方,照目前来看,美利坚成了最大的受害国。 美国的移民局里整日闹闹哄哄。移民局官员急得失了文官的风范,他们在公众 媒介上,耸着肩,瞪着眼,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非法移民的监狱里人满为患,政 府准备大兴土木再建造几所,可又苦于政府拨款,需等很长时间。 纽约、旧金山的国际海关也乱了手脚,他们从没接过这么多的不速之客。这些 个从远方面来的人简直使他们招架不住。问他们话不会说,送进监狱反倒乐。 此时,任思红在过海关时有些紧张,心怦怦乱跳,她看了看CUSTOMS OF U.S. A(美国海关)一排英文字,脑子一阵空白,把原来想好了的那几句简单的英文几乎 全忘光了。 两位足有两米高的移民局官员向她点点头,示意该轮到她了。她指了一下自己 的鼻子,看看周围和身后,确认叫的是自己,就托了一下眼镜。可她仍不敢迈步, 因为心里没底,不知道应该先做哪一项。她想耍个滑头,就把身后的一位中年妇女 推到了前头,想再看一下人家是怎么过的境。 身后的中年妇女倒不在乎,拿起提包就向海关的通道走去。两位移民官员接过 中年妇女递过来的护照,没问两句话,就要把她带到通道后面的一间办公室,办公 室的牌子上写的是IMMI-GRATION OFFICE(美国移民局)。在通住办公室的路上, 站着几位身穿蓝衣蓝帽的美国警察,他们态度刻板,手中晃动着一根棍棒,脚上的 皮鞋擦得锃亮,腰带上还斜插着一支手枪。 那位中年妇女走到途中,突然挣开了移民局官员的手臂,扔下提包,挤到警察 面前,抱住警察的双腿,“咕咚”一声就跪了下来,并喊着FREE!FREE!(自由! 自由!) “停!”一位文质彬彬、手里拿着笔记本的人喊了一声,然后他面对准备过关 的学员,用中文说:“这样不行。大家都看到了,她太紧张,抱警察腿的动作做得 过早,要先进移民局的办公室,等拒绝入境后再抱。好,再来一遍!” 原来这是一场入关演习。这是一个训练中心,设在曼谷郊外,任思红在这里接 受训练已经有三天了。 在这儿一共有三所仿造的美国海关,一所是纽约海关,一所是洛杉矶海关,还 有一所就是旧金山海关,其仿造的逼真程度,完全可以乱真。 “任思红。”训练员叫着她的名字,并来到她面前温和地说:“任小姐,你不 用参加训练了。纽约来电,说你的机票和证件都已办好,明天就可以乘飞机去美国。 只不过要记住一点,明日出泰国海关时,只能走6号、8号通道,时间在早上十点到 十二点。6号通道是位小姐,8号通道是位年近四十岁的男人,他脸上有一小块紫斑。 记住,光遵守时间还不行,如验关人员暂时更换,切不可入关,要立即回来。记住 了吗?” “记、记住了。”任思红懵懵懂懂地答。 “祝你好运,任小姐!” “谢谢。” 泰国训练中心的生意十分忙碌,但真正忙碌的还是在湄公河的对岸。西双版纳 的热带雨林里,常常有大象被惊跑。砍刀乱伐竹藤的声音也经常把鸟类惊飞。景洪 市内三、四流旅馆的生意大有好转。大勐龙和孟腊两县,出现了很多不熟悉的面孔。 胆子大、活力强的年轻人都来回奔走,窃窃私语,相互比较着,一趟下来赚了多少 钱。 纽约城里,史密斯的律师楼又要扩建了,原来的地点不够大,人手也显不足, 但目前最短缺的还是能掌握双重语言、脑筋灵活的独立操作人员。史密斯的运气还 不错,最近他发现了一个人材,此人能写,能编,又能说,由于他工作得出色,史 密斯立即提升他为助理。 这个人是从中国大陆来的,名字叫古月波。他来美时间不长,穷得蹦子儿皆无, 经常交不起房租和电话费。他曾在加拿大住过一段,说是那地方太冷,对他这种人 不适合。美国各方面的温度还不错,所以,他在加拿大蹬了老婆,只身来到纽约, 不打工不干活儿,专喜欢搞投机钻营。他曾上过纽约大学学电影,说那玩艺儿来钱 快,可没上几天就吃不了读书的苦。他也试过走政治这条路,可没干几天就觉得没 钱无利,风险多。 在美国的阅历不好编弄,可在中国的历史就太好乱造了。他说,他曾是法政学 院的研究生,在二外也当过助教,在北大编写过历史教材,又在复旦教过国际外交 关系。他还说,几个在美就读的清华高材生是他的学生,又说,在北京也干过几年 的编和导。 但他最乐意炫耀的,是说他认识不少中国政界的官员,南通市市级干部都是他 的亲戚,北京的大官儿家他都去报过到,有时说来说去把自己都绕在了里面。这不 赖别人,全怪他自己,因为他口无遮拦,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古月波能干是能干,可就是喜欢胡说乱造,好莱坞的大腕他都能给弄晕喽,更 何况眼前的史密斯了。 他刚来几天,三言两语就得到了史密斯律师的信任,练几把漂亮活儿就让他掏 腰包。 三渡村一伙人改变身份都经古月波的手,二肥、水仙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都 认为,有了这个聪明能干的古老弟给他们出主意,拿绿卡肯定是有门儿了。 秘书打电话告诉史密斯,说三渡村的一行人来了。史密斯叫古月波来到他的办 公室,让他负责接待这些人。 “没问题,瞧我的吧,史密斯先生。” 古月波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一见三渡村的人,就笑着说:“不是跟你们说过了 吗,你们的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来,坐下,坐下。”他把这些人安顿好,又 特意给史密斯拨了个内线电话:“MR SMITH,IKNOW HOW TO DEAL WITH THESE pEO-PLE,I’LL TAKE CARE OF THOSE CASES.NO PROBEM.”(我来对付他们,这 几个案子我知道怎么处理。您尽管放心吧,史密斯先生。)” “改变身份。拿美国绿卡这事……”古月波挂断电话,就对这伙人侃了起来: “这事儿就跟看病一样,我们这儿就如同药铺,您缺哪一味药,我给您补上,处方 我们来开,病情由您自个儿来说。到这儿来的人不能没有病不是,我给您开的方子, 保准药到病除。来,谁先说?你,你先说。”古月波指了指二肥子。 “我,我说啥?”二肥问。 “你有什么病?”古月波问。 “我,我没病。” “那你到这儿干什么来啦?” “拿绿卡。” “想早拿,还是晚拿?” “早拿呗。” “好吧,你得再掏4000块,弄个政治避难吧。”古月波开着方子。 “政治避难?”二肥有点疑惑。 “对,没错。快填表吧。” “这……”二肥显得很为难。 “我说你填,就写‘在大陆时我曾写过几篇文章,引起不小的轰动,后被打成 反革命,回去恐遭迫害。’” “我……?” “写,就照我说的写。” 曾明和阮卫国看着二肥子那一脸的尴尬样儿,止不住“咯咯”大笑,水仙也笑 得弯下了腰:“古先生,他,他是宰猪的,不认字。” “没关系,方子我开,填表格也负责到底。不过,您还得多付1000块,宰猪的 成了政治犯,这可是个大工程啊。”古月波给二肥开完了方子,接着问阮卫国: “你看你走哪一条比较合适?” “我,我也来个政治避难吧。” “不,不,这不行。都按这条走,移民局会产生怀疑。换个新词,找个新辙。” 古月波说。 “我……?” “你结婚了吗?” “结了。” “有孩子吗?” “没有。” “那就好,您就算一胎化政治的受害者吧。” 水仙一听忙打断他的话:“不可,不行,他的精子不能活!” 一句话,逗得大伙又是哈哈一阵大笑。二肥笑得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怪不 得你老婆总是往外跑,水仙跟你也不合,原来……” “这不是个事儿,精子不活和一胎化的受害者是两码事。交了钱,我马上把你 的精子给救活。”古月波还真是个好大夫,几个人的药方子开得都不错,给曾明、 水仙开的也都大同小异,只要交钱,政策可以变通,运用相当灵活。 郝仁的身份经史密斯亲自办理,也已拿到了在美的长期居留权——绿卡。他现 在摇身一变,成了斯迪文、鸭血汤几个最崇拜的人。劫持黄龙号成功,他们获利非 浅。斯迪文的赌债已全部还清,郝仁还在布郎克斯区购下了整整一栋楼房,他们活 动的场所更宽敞了。接着,他们又搜罗了一批敢拼敢死的壮小伙。 郝仁的这个据点,两年多来,林姐和丁国庆都没有发现。继红虽然与斯迪文接 触很多,可斯迪文又在这方面对她防范得甚严,所以至今继红对此也是全然不知。 自那次祭典,鸭血汤断指以后,三义帮潜在的两派已经逐渐挑明。大家是面和 心不和,时有矛盾冲突。 郝仁对自己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十分满意。他的下一步计划,是瞄准了海上的那 些大批船队,他又盯上了继红手中的电脑软盘。他明白,只靠劫持散货收点儿小钱, 来维持他这一伙人的庞大开支是不可能了。 郝鸣亮为了儿子在美国的壮大,已下了很大的功夫,可以说,使尽了浑身的解 数。他曾派人去贿赂林姐设在永乐办公室的办事员,可得到的都是些零零散散的保 人名单。每条船上人蛇的详细统计资料,林姐都不存在这里。她在泰国的一个办公 室,才是掌握这些资料的据点。 郝仁本打算亲自去一趟曼谷,设法盗得这些资料,可是在泰国下手比在美国的 难度还大,泰国也是林姐的天下,自己不可能在短时期内培养出像斯迪文这样的人。 所以他最后决定,还是照方抓药,利用继红和斯迪文的裙带关系,再次下手偷盗软 盘。 三大洋上的船队已在中途,把软盘弄到手已是刻不容缓,郝仁把希望全部寄托 在下星期斯迪文和继红的婚礼上。 林姐和丁国庆现在已经基本上不在小海湾住了,由于工作太忙,又为了节省时 间,他们连曼哈顿的公寓都不回去住,就在美华贸易公司办公室,添了张床,成了 他俩的临时住所。丁国庆已经关掉了太极武术馆,他亲手培养的几个黑白大汉,经 他高薪聘用,天天就保护在他和林姐的周围。 林姐二十四小时守在办公室里。她看上去显得有些疲劳,可精神却仍然很饱满, 脸上总挂着笑意。 林姐现在多了个嗜好,有事儿没事儿地就爱摆弄那个大地球仪,一人多高的地 球仪经她手一推,飞快地转,待它停下后,她又轻轻地移动着贴在上面的彩色标签。 办公室的墙壁上又多了一个平面世界大地图,丁国庆站在地图前,手叉着腰, 一看就是大半天。他的话比以前更少了,除了看地图,就是看挂在地图上方的那六 个大电子钟,查看着各大城市的不同时间。 最近继红的情绪更加饱满,好事一件接着一件,她为林姐的生意做得红火、庞 大而感到骄傲,为第一批货顺利起航、第二批货眼看又近登船感到无比欢欣,令她 最兴奋的还是斯迪文和她下周即将举行的婚礼。 林姐和国庆不仅承担了她所有的结婚费用,还为他们俩买了两个5克拉的结婚钻 戒。 今天不知什么原因,继红一大早就来到林姐的办公室,显出一脸的不高兴。她 把一封信往桌子上一扔说:“你们看看吧。” 林姐只顾在地球仪上摆弄那些彩色标签,对继红脸上的变化没注意看,只是问 了一声:“怎么啦?我的新娘。”仍继续低头看她的地球仪。 “结婚,结个屁婚!”继红气得哆哆嗦嗦地掏出了烟。 丁国庆点着了打火机,走到她的身边小声问:“什么事儿,这么生气?” “你看吧。” 丁国庆拿起那封信,迅速地看了一遍。信是一个叫祝洪运的人写给斯迪文的。 斯迪文大哥:自黄龙号靠岸后,我一直受您和郝仁表哥的关照、栽培和指点, 要是没有您的提携,我怎么也不会有今天。郝仁表哥也曾与我彻夜相谈,说他的起 步也是与您的相助分不开的。 我早就仰慕您的人品,可就是没机会与您见面。我非常想来到您的身边,干一 番大事业,哪怕是当您的保镖我也会感到无限的光荣。郝仁表哥建议我给您写封信, 他说这事他不能做主,得征求您的意见。 真诚地希望在下场战役中能与您在一起,以效犬马之劳。将来我愿同您和郝仁 表哥结义,共展鸿图。望您笑纳小弟这一片肺腑之言。 弟:祝洪运 丁国庆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两眼又飞快地把信从头至尾看了一遍。 继红看着他的脸,心里怦怦直跳,她知道,这封信牵动着他的心,黄龙号上有 他旧日的情人。她生怕自己干了一件蠢事,破坏林姐和他的情感。可她已顾不得那 么多,现在的局势对他们来讲是大危险了,她必须火速让林姐看到此信。 林姐仍旧专心致志地看她的地球仪,她想,可能又是斯迪文的账单让继红发现 了,就温和地安慰着她。 “你们俩都听着,此时此刻就是有天大的事也不可分心、分神。斯迪文的老毛 病又犯了,我真得好好教训教训他。继红,别急,有什么事我来出面解决,婚礼照 常进行。” 继红悄悄把国庆拉到了外间,要回了他手里的那封信,漫不经心地说:“国庆, 这不一定是真的,黄龙号二年前就沉没了,不可能只逃出来一个姓祝的。这小子可 能是想拍斯迪文的马屁。如今这种人多……” “继红,你一定要查清。”丁国庆闷闷地说。 “行。不过……” “黄龙号的资料你还存在电脑里吗?” “嗯……八成是销掉了。”继红在骗丁国庆,她已在电脑里查清,黄龙号的马 仔就是祝洪运。她之所以这么说,是怕了国庆的牛劲一上来,影响大局的稳定。 “这里面一定有文章。”丁国庆的态度很坚决。 “其实我也是大惊小怪,……” “背后的操纵者是郝仁。” “郝仁?对,你分析得对。这人一到纽约,我就一直怀疑他。他整天鬼鬼祟祟 的,说不定这封信是他有意放的风,成心制造内部混乱。” “你是怎么发现的这封信?” “就是昨天晚上。”一谈起这封信,继红就掩盖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昨天 晚上我就发觉斯迪文有点儿不对头。吃过晚饭后,我让他留下来,他看上去总是心 神不定。郝仁的电话一来,他抄起车钥匙就往外跑。我拿着他的外套在后面追,可 喊了半天,也喊不住他。他钻进汽车一溜烟就跑了。信是从他上衣口袋里掉出来的。 我拣起信来一看,真是气炸了肺,忙打电话想审问审问他,可打了半天哪儿也找不 到他。我一晚上都没睡好,今天早晨就……” “继红,快回去,把信原封放回他的外套里。快,越快越好!”丁国庆急忙说。 “放回去,为什么?林姐她……” “别给她看了,她看了后……快,你就快放回去吧。” “我……” “快走。放好后,马上回来找我。” 丁国庆心里全明白了,这不是郝仁有意释放的烟雾弹,让继红看到这封信是斯 迪文的疏忽。他判断,黄龙号的沉没一定有诈。不过,他绝不能在此刻告诉林姐, 丁国庆太了解她了,她做什么事都是个强者,唯独在感情上最脆弱。阿芳如果一旦 出现,林姐的精神马上就会崩溃。目前,大批船队即将靠岸,三义帮没有帮主的指 挥就会一片混乱,甚至于全军覆没。所以他准备先瞒着林姐,把事情搞清再说。 杰克这条沙皮猎犬,虽然年龄已过十岁,但它仍属于这种狗类的青壮年期。在 丁国庆的训练下,它变得越来越凶猛。在小海湾里,它显得焦躁不安,变得不近人 意。它不允许任何生面孔靠近这幢房子,就连左邻右舍的史密斯和詹纳森,也不许 他们走近。天一黑,它就寸步不离冬冬的房间了。 自从丁国庆把一件旧衬衫放到杰克的鼻子底下闻过之后,它变得愈发心情沉重、 愈发忧虑了。它似乎明白主人的意思,不停地毗着利齿,用力撕咬着那件衬衫。 丁国庆为了除掉林姐身边的危险分子,扫清她的一切后顾之忧,悄悄地做着一 系列的安排。他从大极武术馆挑出来的两员大将,已经悄悄开始行动,这两员大将 的任务相当明确,就是协助丁国庆除掉林姐身边的一个最大祸害。 为了查找那个叫祝洪运的人,弄清黄龙号沉没的真伪,他在东百老汇大街一带 也做了严密的布署。这一次,三渡村来的几个朋友都派上了用场。为了使自己的计 划能顺利进行,丁国庆用高价买下了柔情发廊,老板换上了水仙。水仙早就讨厌她 原来的那个老板,一听说丁国庆出钱买下发廊,让她来当经理,并答应多给她一些 股份,水仙高兴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对丁国庆交待的事,她自然满口答应。 阮卫国和水仙早已分手,不过现在他俩离得又很近了,丁国庆把阮卫国安插在 蔬菜批发部当店员,地点就在柔情发廊的斜对面。他的酬劳比他的老板还要高,当 然阮卫国的工作不止是批发蔬菜这一项,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二肥子的运气更好,他同人合股在福州街的东头开了一家潮州餐馆,收入颇丰。 当然,合股人不是别人,还是丁国庆。二肥子名为合股,实际上他一分没出,全是 丁国庆出的钱。 丁国庆把曾明也请来了,因为他有些文化,人又精明,帮二肥操持餐馆的前厅, 负责管理账目,工钱不少给,而且还给了他个经理的头衔。 丁国庆这些个三渡村的朋友,对这些小买卖还真尽心尽力。自开业以来,他们 不仅把生意做得像模像样,除此之外,对丁国庆交给的另一个任务也丝毫没有马虎。 他们时刻严密地注视着南来北往的行人,打听老乡们上的船叫什么名字。总之,他 们的任务就是,从南来北往的老乡当中了解情况,掌握信息。丁国庆则定期让他们 作汇报,并申明,碰到可疑的人必须马上扣下,不管是男是女。丁国庆还命他们必 须彼此合作,发现情况互相协助。 冬冬已经可以独立驾驶那辆快艇了。今天她要妈妈跟她一起上船,到小海湾外 去兜兜风。连续几个周末,林姐和丁国庆都守在曼哈顿的办公室里,直至今天林姐 才提议回趟家。由于丁国庆上午还要留在城里办些事,她不得不一个人先赶回长岛, 去陪越来越大、越来越懂事的女儿。她叫国庆中饭前一定赶回来,三个人团圆团圆, 好好过个周末。 冬冬央求萨娃一起上船,可萨娃说什么也不肯,她说她受不了那个速度,不如 一个人在家准备中饭。 杰克是不请自到,冬冬和林姐一到岸边,它就先跳进了船舱里。 “杰克,不要自作聪明,你还不懂怎么驾船,你的座位今天要给妈咪坐。对, 太好了,就这样,亲爱的!”冬冬尼杰克跑到后面的船板上去,高兴地说。 冬冬点燃了发动机,一合起动器,快艇飞出了小海湾。林姐看着女儿熟练的动 作,望着她日趋成熟的身体,满足极了,她相信她的女儿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在教 会,在学校,在萨娃和了国庆的栽培下,冬冬变得是越来越懂事、越来越可爱了。 “妈咪,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忙。国庆叔叔原来多有趣,为什么他现 在变得跟你一样?”冬冬说着,推了一下加速杆。 “是吗?”林姐笑着问。 “是啊,我觉得他有些紧张。” “紧张?” “真不懂这都是为什么,大概都是为了钱吧。为什么要那么多的钱?妈咪,难 道我们的钱还不够用吗?萨娃说,钱是个坏东西,她还说钱是祸根,是灾难,你说 对吗?” “不,不一定” “妈咪,我觉得,你应该关心的不是钱,而是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和国庆叔叔结婚的事。” 林姐怔了一下,感到女儿的问话非常突然。她不喜欢冬冬说这些大人话,问这 些不该问的事情。可当她看到女儿逐渐隆起的胸脯时,心情又平静了,她责备自己 忽略了女儿的成长,十五岁的少女,已接近成年了,今后对她的管教可能要改变一 些方法,也许她需要更多的沟通和真正的交心。 “冬冬,我想你说得很对。” “你的意思是很快了吗?” “对,很快。如果事情顺利,也许就在年底或是明年初。” “为什么不是现在结婚?” “现在太忙。” “你能向我保证你说的时间吗?” “保证!” “妈咪,我恭喜你。”冬冬说完,搂住了林姐,她那善良真实的情感,传进了 林姐激动不已的心。 杰克又开始不安了,它突然向着海面狂叫起来,前爪扒上了船舷。 “杰克,不要乱叫,我知道你受到冷落了,噢,对不起。”冬冬放开林姐叫它 过来,可是杰克就好象没有听见一样,叫得更厉害了。 林姐见冬冬正在驾驶,不能离开位子,就走到后船板来拉它。 杰克根本不理林姐,它瞪着凶狠的双眼向海面狂叫。 林姐向海面望去,没发现什么异常,只看见在远海处有两只小船。 “杰克,不要那么敏感。别叫了,过来。” 杰克望着林姐,显出了焦急的神色,那眼神好象在责怪林姐,为什么不理解它 的意思,那叫声显得特别冤屈,特别可怜。 林姐又望了望海面,除了那两艘在远海行驶的小船外,什么也没发现。不过, 她还是叫冬冬立即返回小海湾。在回家的路上,林姐让冬冬加快速度在公海里转几 圈,确认那两艘小艇消失在她们身后,才放心地返回小海湾。 杰克安静了,可它显得很疲劳。 丁国庆已提早赶到家,正在和老詹纳森站在岸边等候她俩,看来他和詹纳森已 经聊了一会儿了,林姐和冬冬下船后,老詹纳森邀请他们到他家里坐一坐。 “有事吧,亲爱的詹纳森。”林姐问。 “啊,有事,有事,我想,我们这笔生意是成交了。不过,我们需要再认真地 谈一谈。上次,你说想请史密斯来做公证,我想在这方面他是个外行。我有个好律 师,专门做房地产这一项,你看行吗?”詹纳森喘着气说。这几年,他更显得过于 肥胖了,而且还苍老了许多,可他的精神还是那么饱满。 “非常好。可是我们的中饭……”林姐指了指肚子,风趣地说。 “那好办,我们就在一起吃烤肉。我的冰箱里有贮存好的新鲜牛肉。” 萨娃把冬冬叫了回去,她讨厌这个喋喋不休的国会议员,他说的全是与冬冬的 成长毫不相关的事,她不愿意冬冬去听那老头子的高谈阔论。 詹纳森说的那笔生意,指的就是林姐要向他购买的那个岛。其实,用不着再细 谈,老詹纳森也不必请客吃饭,林姐买岛的决心已定,至于价钱和请律师,随他定。 林姐了解詹纳森,他是个很守规矩的人,在林姐眼里,他还多少有些死板,不 过林姐相信,他绝不会漫天要价。老詹纳森卖岛无非是为他的晚年做准备,岛上的 生活已经不再适合他的年龄,另外,他手上有了一大笔现钱,也是为了能找到一个 比较理想的女伴。 “假如你们同意的话,我们就请律师速速办理吧。”詹纳森把几页打好的英文 契约交给林姐。 林姐仔细阅读后,点了点头,就说了声“OK.” 老詹纳森今天看起来有点反常,他并不因为生意进行得如此顺利而感到高兴, 反而有些伤感。 “詹纳森先生,我理解你,请你不必为失去祖传的产业而感到伤心。我买下这 个岛,同你还拥有它没什么区别,你可以……” “不,不,维多利亚你想错了,我伤心倒不是为了这些,我是为我的国人感到 悲哀。中东一战打得如此漂亮,我的朋友布什先生不仅没有得到他应得的一切,反 而还要为此付出代价。现在大局对他很不利,他很可能失去连任的机会,对这样一 位英明的、有才智的总统是多么不公平啊!可是我们美国人太实际了,经济的滑坡、 物价的上涨,也不是他……” “詹纳森先生,别为这一切担忧,我们成交了,这是件好事。让我们谈点愉快 的事情。”老詹纳森喝了一口咖啡,移动了一下他那肥胖的身体说:“世界上很多 事,就像我身上多余的肉那样令人窒息,叫人厌烦。我老了,退休了,可是不能不 看,不能不管。侯赛因的把戏我看得最清楚,他在挑唆无知的人们,在利用阿拉伯 人的天真,这非常可怕,这将会给世界带来最大的不安。 “林小姐,丁先生,有些过于幼稚的人们说,目前形势的可怕不是在中东,而 是在远东,说他们在向世界扩张,每天都有大 批的黄种人登岸,地球将被他们占领。可是,人们错了,黄种人并不可怕,真 正的危险不在远东,因为他们不存在进攻性,不存在侵略性。而侯赛因的信条是鼓 动战争,利用信仰来盅惑人心,打着为真主而战的旗号,煽动了不少狂热的信徒。 他们热衷疆土的延伸,醉心于版图的扩大,这些才是最最可怕的。请不要忘记,两 次全球性战火的原动力都是什么,信仰,全是为了信仰,为了民族。当时,对大日 耳曼民族、大和民族来说,战争是神圣的,是疯狂的占领和狂热的侵略。而中国人 不具备这些,他们没有民族忧患,他们的兴趣在于内部横斗,他们偷渡到这里绝不 是为了侵占,因为他们没有一种坚定的信仰。黄祸是一种邪说,是一种滑稽可笑的 论点。” 林姐每次遇到詹纳森那没完没了的谈话,都是想方设法岔开话题,可这次她倒 是非常认真地听着,耐心地把他的话听完。她不清楚詹纳森说的这番话对中国人是 褒还是贬,她只觉得挺新鲜,西方人对中国人的这种看法,她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她曾自信过中国在全球的地位,可听了这番话后,她不得不以新的眼光重新考虑这 一问题。 午餐过后,詹纳森、丁国庆和林姐三个人谈话的气氛更加热烈,都是关于中国、 美国、苏联、中东等全球性的问题,他们反而把买岛的事情丢在了一边。 晚饭后,林姐准备早一点休息,不到九点她就把丁国庆拉进了卧室里。 丁国庆也早就按捺不住,他紧搂着林姐,亲吻她的眼睛、鼻子、嘴和脖子。每 次林姐在他怀里一经他这样热烈的拥吻,她都会像初恋中的少女一样情绪亢奋,呼 吸紧张。每到这个时刻,她都会忘掉世界上的一切,在她脑子里只有一个信念,她 应该享有女人应该享有的一切,她现在是女人当中最幸福、最幸运的一个。 “国庆,你等一等,上床好吗,我不习惯在地……”她气喘吁吁地说。 “不,我不懂你那套常规。”说完,丁国庆亲吻住了她的嘴唇。 “你这个混蛋,上天让你到这个世上来,好象就是为了让你干这个!”林姐拧 了他一把说。 丁国庆停顿了一下。他记得阿芳也曾对他说过这种话,他的情绪一下子低沉下 来。他想起了阿芳,想起了黄龙号,但他不愿让林姐有所察觉。为了能使自己全身 心地投入,他脱掉了自己的衣服,也扒下了她的乳罩和短裤。 “亲爱的,小心点儿,别把我弄得太疼。”林姐说的是违心话,这是在向国庆 撒娇,她喜欢国庆在性生活上给她的一切,她爱他的阳刚和勇猛,她天生就喜欢这 个类型的男人。 好在丁国庆不理会她的要求,照常做着他喜欢做的动作。 正在他俩沉醉在爱河之中时,冬冬的房间里传来她和萨娃的歌声,这首圣歌的 歌词大意是: “我们在等待, 我们在等待, 我们在岸上渴望, 等待的是那船夫, 快把我们送往彼岸。” 接着又唱了一首: “我们将在彼岸重逢, 我们将重逢, 我们将重逢, 那里没有巨浪波澜, 那里只有灿烂的光辉, 灵魂不再受悲痛。” 林姐听着冬冬和萨娃唱的福音赞美诗,热泪盈眶。她太满足了,她由衷地感谢 上帝所给予她的一切,她的爱、她的情、她天使般的女儿、她的事业、她的富有。 她热烈地爱着身边的这个男人,她非常喜爱女儿的纯真、聪慧和善良,她的人生目 的都达到了,死而无憾。她深情地望着自己身边亲爱的人,她用纤细的手指触摸着 他的唇,他的脸,他身体的每个部分…… 冬冬她们又唱了起来,林姐也随着那美妙动人的旋律小声地哼着: 我们将重逢, 我们将重逢, 我们将在对岸重逢, 在天父的怀抱里最安全, 彼岸是我们光明永恒的家园。 林姐随着冬冬她们唱完,翻身紧抱着丁国庆,激动地说:“国庆,等这些船靠 岸后,我们就真地洗手不干了,带着冬冬到我们的岛上去,建立起一个属于我们自 己的自由王国,建立起一个富裕、美好、纯洁、神圣的伊甸园。你将是那个国度里 的国王,我将是那个国度里的王后。” 丁国庆笑着摇着头。 “国庆,冬冬今天催我们快结婚。” “她对我也说过。”国庆说。 “冬冬大了。” “是啊!” “对了,继红和斯迪文的婚礼我们一定要给他们好好办。可不知道为什么,昨 天早上她突然发起了脾气,继红的个性我最清楚,是个顺毛驴儿。而斯迪文呢,不 懂她的心,又改不了他爱赌的毛病,真希望他婚后能……” “婚礼由我来张罗吧。”丁国庆打断她的话。 “婚后我会给斯迪文一笔钱,这次,除了给他们两枚大钻戒外,婚礼还要搞得 隆重些,人一辈子就这一次。” “你太累了,这事让我来操心吧。”丁国庆说。 “嗯。国庆,抱紧我。” “好,我把你放到床上。” 丁国庆帮她盖好被子,自己躺在了她身边,拥搂着她,抚摸着她的身体。 “国庆,我爱你。我现在真地太满足了。我……” 杰克不知为什么突然又叫了起来。丁国庆马上捂住林姐的嘴,竖起耳朵听。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萨娃不满意的数落声,又听到冬冬的笑声,这才放松了精 神。 “杰克最近很怪,总像是心神不定,今天在海上就叫个不停。”林姐突然想起 了什么。 “在海湾内?”国庆警觉地问。 “不,在海湾外。” “有多远?” “哎呀,国庆,你怎么……” “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只看见两只普通的小船在……” “今天是什么风向?” “风向?” 夜深了,这幢房子静得像是没了人,丁国庆轻轻地把林姐的胳膊从自己的胸前 移下,他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走出门外。他在小海湾里巡视了一遍,又 看了看房后的山坡,没发现什么情况,转身回到房里,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他想着 明天要做的事,想着要找继红谈一谈,她同斯迪文的婚礼等前前后后的事情。 狗和人比较起来当然处于劣势,但是人有很多地方又不如狗。忠诚,就是人不 能和狗相比的;嗅觉,人也得甘拜下风。 杰克是对的,它在船上的狂叫,对林姐的提醒是有根据的。它发现的那条船, 里面坐的正是郝仁。 郝仁在二年多的时间里,曾几次向斯迪文问起过林姐的住处,在斯迪文支支吾 吾的回答中得知,林姐住在长岛某一个小镇的别墅里,可一直不知道确切的地方, 还是最近一次在斯迪文打给继红的电话中得知长岛小海湾这个名字。 这两条小船全是郝仁租来的,他和祝洪运开一条,后面是几个年轻的打手,他 斗胆把船开到林姐家附近绝不是为了行刺,而是为了了解一下环境,察看一下地形。 做这事儿都仁是有意背着斯迪文的,他对斯迪文从没放松过警惕,从认识那天 起,就没对斯迪义信任过。他把同斯迪文的关系把握得很好,对斯迪文的心态也摸 得很透,准确地说,斯迪文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更不可能是他的人。斯迪文同林 姐那千丝万缕的关系,使他不可能死心塌地地为他卖命,所以,对斯迪文这个花花 公子的使用,也只能限于骗骗女人、打听一下三义帮内部的事情,说白了,斯迪文 只是他的一个内奸、一个筹码而已。 祝洪运的位置已经提升,他才是郝仁最信任的人,两年多来,两人一直保持着 单线联系。他不让祝洪运介入斯迪文的事。他同斯迪文干的事也不告诉祝洪运。郝 仁从未让两个人见过面。至于祝洪运给斯迪文写信的事,那也是郝仁一手安排的。 他认为,目前时机已到,等货一上岸,大量的收钱工作,必须得有可靠的人一起干, 这一点绝不能瞒着这个视钱如命的花花公子,如果引起他的怀疑和不满,大事就干 不成了。 郝仁最近忙得也觉得时间不够用,他和祝洪运从长岛回来,连夜还得陪斯迪文 去赌城。斯迪文的赌瘾不仅没戒掉,反而愈演愈烈,每次下的赌注更大了。他用从 黄龙号上收上来的款还掉了赌债后,不管拿到大钱小钱接着又赌,眼下又拉了一屁 股债,他现在更需要钱了,需要大钱,只要有大钱斯迪文才肯卖命,这一点郝仁心 里跟明镜似的。 斯迪文对他将要同继红结婚之事并不怎么上心,但对郝仁来讲却是个大事。在 去赌城的路上,郝仁准备同他好好聊聊,特别是婚礼后应该如何…… 看来,婚礼已成为目前的焦点,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可为这婚事操心的就不止 两个人了。但是最关心此事的还是郝仁和丁国庆。 婚礼的成败,看来关系重大。关心这门婚事的不仅仅是三义帮这一伙,还惊动 了远在中国的郝鸣亮。他为了此事三番五次地打电话给郝仁,昨天半夜他又打来电 话,狠狠地把儿子训斥了一顿:“这么点儿事都做不了,优柔寡断的,将来你还能 成什么大气候。软盘,软盘,你就知道软盘,又他娘的不是什么密电码,难道少了 这小娘们儿的软盘就收不了款。” “爸,这就是密电码。”郝仁急得不知怎么解释才好。 “我就不信为了这个鸡巴玩艺儿就不能下手。” “爸,这事不能急!” “不急,不急。你太不了解这里的形势了,永乐县的电线杆子要是长了腿也得 他娘的往美国跑。海边上的人都等不及了,他们比咱们可要急得多,我不能看着钱 往水里扔。告诉你吧,这种事情是过了这村没这个店儿,形势一紧,错过了机会, 还挣什么鸟钱。” “爸,我明白。可你又搞不到整个船队的花名册软盘。” “又来了,她在这里办事处的那几个龟孙子,嘴都像贴了封条,只字不露。再 说全部资料他们手里也没有哇,你让我怎么办?” “就是嘛,没有根据你让我到哪儿去收钱。” “我不是给了你一个你弟弟打听来的名单吗?” “那些散货的钱就是全收上来也没多少。你根本不知道美国这方面是怎么运作 的!”郝仁急了。 “你也根本不清楚这边有多少人等着上船!” 看来他们是地处东西两个半球,不知对方的处境,难以沟通。 郝鸣亮争不过儿子,无奈,只好同意郝仁的安排,耐心等待。 “爸,你稳着点儿,咱们一定会成功的。婚礼后,我将有一个更大的动作,你 得跟我配合。”郝仁最后说。 “怎么配合?” “按住下面的货,先不发,调她回去谈判,把她缠在中国。” “什么时候?” “等我的电话。” 周一早晨,丁国庆在二肥的店里吃完了早餐,就把前堂经理曾明叫到了自己的 汽车里,他向曾明交待,一旦发现黄龙号上的人,千万不要声张,只需往他汽车上 打个电话,他会马上赶到。 “国庆哥,这船沉没都快两年了,还有可能……”曾明问。 “有,有可能。” “你是为了阿芳吧?” “不许你乱说。” “二肥子跟我说,你这个人就是犟。不过……” “他嘴真大。发现黄龙号的任何情况不要告诉他。” “二肥不是坏意。他说你对人忠诚,对阿芳……” “别说了。”丁国庆说完,塞在他手上一叠钱。 丁国庆离开二肥的餐馆,没有直接回林姐的办公室,那儿他很放心,因为彼得 和露丝都在她身边。鲨鱼、牛卵他们就在楼下,离她也不远。他现在要马上去皇后 大道,他和继红已经约好在那里见面。 约好见面的地方是一家意大利人开的高级酒吧,中国城的人一般不会去,因此 说话谈事比较方便。 “国庆哥,我们得快点儿说,十二点郝仁要见我,我答应了他。”继红见国庆 进来,就马上说。 “对,你得去。”丁国庆说着,点上了一支烟。 “那个叫祝洪运的人有下落了吗?”继红问。 丁国庆摇了摇头。 继红越来越佩服了国庆的敏捷思维,她很清楚为什么丁国庆邀她出来单独谈, 主要是他不想惊动林姐。黄龙号的事虽然已过去两年,可视洪运的那封信已完全证 明,它的沉没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可是,他们在哪儿弄的资料?黄龙又是怎么靠 的岸?是谁劫的货?又是怎么收的款?那笔巨款又进了谁的腰包?这一切一切令人 迷惑的问题一定得解开。至于阿芳的下落,也必须弄清,也这是为什么丁国庆瞒着 林姐的原因。他寻找黄龙号的下落除了是为了找阿芳,也是为了弄清这一切,弄清 幕后的操纵者。 其实,继红对丁国庆的了解还不够透彻,他有更深一层的想法,这些想法他从 未向任何人透露过。他的确想找到阿芳,他非常思念他这个初恋的女人,他时常感 到内疚,总觉得负于阿芳的太多,太多,是他一生都不能挽回的。如果阿芳出现什 么意外或不幸,这都是他的过错。要尽一切力量找到她,如果她还在,他就得担负 起她的一切,安排好她的生活……可是,他不能把这些告诉林姐,那得等到适当的 时候,等到林姐的计划全部完成,他会向她敞开胸怀,说出这一切的,他也一定会 作出选择……不过,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黄龙号的谜尚未查破。 “国庆,即便黄龙没有沉,阿芳在船上也是九死一生。你……” “不谈这个。”国庆拦住了继红的话。 “不,国庆,你必须面对现实,她不一定能活着。别说她,黄龙号找到了,连 我也活不了。”继红严肃地说。 “你?……”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黄龙号的资料只我一人有。黄龙要是真地没沉,货要是 都上了岸,劫货人没有软盘怎么收款?不过我坚信,也可以拿我的头来担保,不可 能有谁能盗走我的软盘。” 丁国庆没有答话,他拼命地吸着烟,他知道三义帮的帮规,也知道继红说的是 实话,软盘要是真地从她的手里丢失,她当然必死无疑。就是林姐不想下令处死她, 她也不敢违背堂规。 “你是怀疑斯迪文吧?”继红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 丁国庆仍然低头抽着烟。 “也许有道理……能接近我的只有他一个人。可他不会傻到……没关系,真要 是他,婚礼上我们就同归于尽。”继红说得非常坦荡,相当干脆。 “不,别过早下结论。” “是啊,我说如果是。”继红说完,用手挡住了脸,几滴泪水掉在了干净的桌 布上。 “别难过,我想也不会是他。” “你别安慰我,说吧,我听你的安排。” “继红,我……” “这样吧,”继红揉了一下鼻子,冷静地说:“晚上你到我家来。别忘了,买 几台袖珍录像机,要质量最好的、敏感度最强的那种。国庆哥,我的卧室、工作间 还有客厅,都有安装这些设备的暗处。” “让我们共同……” “我该走了。”继红说着抹了一把脸,就朝门外走去。 书路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