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祖国的花骨朵儿(1) ⒉祖国的花骨朵儿 “小班一百年,中班一百年,大班还要一百年!” 1947年我出生在大连。我妈说:“那时候大连是苏军的驻地。我们在那里等 船,奉派去香港从事对东南亚和港澳地区的统战工作。为了不耽误行程,我希望 你快点生出来。于是就跳着下楼梯。后来被医院的医生发现了,把我批评了一顿。 你出生以后,我们就把你送给了当地一家好人家儿。他们没有孩子,可喜欢你了。 后来从大连去香港的船都被封锁了(那年台湾发生了‘2 ·28事件’,台湾海峡 被封锁了)。我们去不了香港了,就又去找那家人把你要回来。两家人哭得好伤 心呀!” “后来我发现带你的一个保姆有肺结核病,给了她一些钱把她辞了。你也发 烧了,染上了肺结核病,那时候,青霉素很难找,好不容易你的病灶才钙化了。” (我现在的X 光胸透片上还能看到那钙化点。) “在大连等船的时候,我常抱着你在操场边看红军战士们出操。操练完以后, 他们排着队唱歌。苏联人的嗓子真好,他们唱歌是分几个声部的,那和声好听极 了。你在我怀里学着红军的军官指挥的动作打拍子。那些红军战士看见你有模有 样,拍子还挺准,都笑起来了……”那时候我才几个月大,看来我后来的艺术细 胞确实是有先兆的。 我出生之后,医院要登记名字,我妈是蒙古人,是五四以后的新青年,她觉 得在名字前面加一个姓很封建,但是起什么名字都觉得不好,有一次喂奶时候, 我发出“A —KO,A —KO”的声音,于是,我的父母就决定给我取名安哥,医院 说没有姓不行,我妈说要个姓干什么?但后来医院还是给我加了个姓,就叫彭安 哥。 按老人说,人在三岁以前是没有记忆的。我最早的记忆就是:我躺在托儿所 的小床里,其他小朋友都在睡觉。我睡不着,睁着眼想妈妈,想爸爸,看着窗外 一面暗红色的、斑驳的墙,墙上是残破的黄色琉璃瓦,瓦缝里长出许多带穗的草, 随风揺摆,窗外不时传来乌鸦(北京话叫“老鸹”)凄唳的叫声。我抹一抹眼泪, 一睁眼,见眼珠的前面有一个透明的虫子,动也不动地滑下去,我再揉一揉眼睛, 那只虫子没有了,又有了另一只虫子滑下来,我还发现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光柱里 漂游着许多细细的颗粒和毛毛,我想,我眼睛里的虫虫大概就是这样的毛毛…… 我仍然睡不着,看着窗外那斑驳的红墙,墙皮剥落的形状好像是一只怪兽,张着 血盆大口,它慢慢地又变成一条龙,像琉璃瓦瓦当上浮雕着的那条一样…… 我在托儿所学的歌,印象最深的就是《小鸽子》,我至今仍能哼唱:“小鸽 子真美丽,红嘴巴儿,白肚皮,飞到东来飞到西,快快飞到苏联去。见到斯大林 就说我们谢谢你,因为有了你的帮助,我们才能得胜利……”1953年的一天,托 儿所的小朋友都集中在操场上排好队。所长阿姨沉痛地告诉大家:“苏联共产党 的主席,伟大的领袖斯大林逝世了……”接着,托儿所阿姨们给每个小朋友的左 臂戴上了黑箍。这时,已有许多阿姨和小朋友哭了。后来,就举行了降半旗、向 斯大林像三鞠躬、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