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爱的变奏(25) “吴主任,你也坐下听他们摆吧。”“小鸭儿”也恭顺地邀请他入伙。 “我没得空!”吴大中没好气地道,语气还有点不高兴,矫楠抬眼望去,这 位主任正在昂头望天,“我是过来提醒你两个值班的,今晚上,这天要变。莫只 顾耍,下半夜睡昏了,落雨也不晓得,把这一晒坝快干的谷子都打湿完。听清了, 一刮风一下雨点子,就喊起满寨人来。” “要得,吴主任,我们警觉得很,你放心吧。”“小母狗”让他训了一通, 有点丧气地答应。 “小鸭儿”干脆站起身来:“那么,‘小母狗’,我们去睡吧。莫真坏了事 ……” 吴主任也不同知青们打招呼,只矜持地背着手,转身走开了。 “妈的,狗拿耗子!”“小鸭儿”冷眼瞅着他的背影,低低地嘀咕了一句。 “小母狗”扔几根柴到火上,火焰低了下去,继而又腾腾地旺起来: “你也是个壳蛋,当面不敢骂,只会背后咕哝。” 矫楠晓得,歇凉寨上不少人对吴大中不以为然,有人对知青们暗暗透过,吴 大中是“四清”后期起家的,“四清”工作队住在他们家,他一心一意替他们跑 腿,买烟买酒使唤人,挑水煮饭洗衣裳,话又不多,“四清”工作队都觉得这年 轻人踏实能干,当年他在寨上的印象也还确实不错,不偷不抢,干活勤快。把原 先搞瞒产私分的老班子整下去后,“四清”工作队便将他扶了起来。内定他当支 部书记的时候,他还不是一个党员呢。 不过知青们都是乖人,听管听,不发议论,生怕啥闲言碎语传进他耳朵里, 那可不得了。 矫楠最清楚,来插队的这一帮,嘴巴里讲的是扎根,开会时说的是一辈子相 结合,心里头呢,没一个真正愿意在山乡长久呆的。要离开,就得同当权派搞好 关系,得罪了实权人物,那就等着穿小鞋吧。 嘀咕归嘀咕,“小母狗”和“小鸭儿”把火添得旺旺的以后,还是走到仓房 屋檐下的谷草堆上,睡觉去了。守晒坝值一夜班,三个工分,这活路轻巧是轻巧, 实在也很恼火。 是两个小伙把火添大了吧,知青们却还都不想去睡,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 “一个劳动日十个工分,二角六分钱,三个工分只八分钱,要守整整一夜!” 郁强望着在谷草堆上躺下的两个小伙,叹了一口气,“在上海还不够去‘一乐天’ 泡杯茶。” “太苦了。”余云接着道,“在上海,我们家的日子算清苦的了。跑到这里 一看,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啊!比起这里的农民,我们算是好的了。” “你当然可以满足啰!有饭吃,有衣穿,粮食不够了,可以去公社要求,可 以写信向家里要。自己心爱的人又在身边。”杨文河唉声叹气道,“哪像我们, 和尚客、光棍汉……” “怪你自己没魄力嘛!”聂洁的手一推他肩膀,“没情人,不会自己找一个?” “这个你就不晓得了,”郁强笑道,“杨文河魄力大大的,他不但有情人, 情人还是我们班鼎鼎大名的团支书许小妹哪!” “真的?”矫楠是头一次听说,虽然他同杨文河还算得上好朋友。 杨文河似觉得这事始终瞒着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一下头。 “嗳,”聂洁又推他一把,“讲出来听听,听听你的罗曼史,听完了我也讲。” “好吧,”杨文河从灰堆里刨出一只烤熟了的红薯,借着火焰的闪光,慢条 斯理地剥着皮子,说,“我们‘风雷激’红卫兵团,不是占据了中心教学楼嘛, 在中心教学楼四层上的音乐教室,我们设了一间办公室。红卫兵最吃香的时候, 兵团办公室天天要人值班。值班的人睡在从健身房搬来的垫子上,倒还舒服。那 天夜里,正好轮到我值班,我守在那里,看一本从抄家物资中顺手抓来的书,叫 什么《娜娜》的……” “妓女书!”郁强点了点头。 “看得正来劲儿,许小妹来了,头戴军帽,腰扎武装带,扎得紧紧的,把她 那胸脯鼓鼓地弹了出来。见她进门,我只好把书偷偷塞进抽屉,用一张报纸遮住, 有一句没一句跟她聊着。心里却还在想书里的情节。说老实话,我很想和一个人 讨论讨论这本书,但就是不能同许小妹讨论。矫楠、郁强都晓得,这姑娘思想太 革命,别说讨论了,被她晓得我在看那种书,她也会汇报的……”